春枝缠(8)

作者:青山问我


“她也会琵琶?”

庾七郎想了想,“这我倒是没听说,但十一弟说过罗娘子舞跳得好。”

擅舞?

谢昀似是品味出什麽:

“庾十一郎和这位罗娘子关系好?”

庾七郎惊讶:“谈不上要好?为何这般说?”

庾氏是豫州的大族,罗氏虽差上一大截,但也是正经氏族,罗家的娘子平白无故不可能跳舞给陌生郎君看,这类技艺不似琴棋书画,出衆者还能博得个有才的名声。

非娱戏之地,女郎们学舞多是为了矫体态、保窈窕,还有就是自娱或是……闺房助兴。

谢昀没有继续说下去。

庾七郎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我家十一郎和你家九郎一样,也是个温和性子,因为那罗娘子在罗家不易,帮过几回……你还不知道吧,她在家里行九,名纨之,罗纨,精美丝绸也,罗家用两百匹绫罗买了她娘亲,她才得了这麽一个不靠谱的名……”

罗家女郎其实按辈分行“唯”字,唯珍、唯珊听起来都很宝贵。

由小见大,罗九娘连名都取得敷衍,在家自是不被重视。

庾七郎摇了摇头,对她颇为怜惜。

谢昀把玩手里的桃花枝,慢条斯理道:“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你十一弟,这女郎不简单。”

庾七郎虽知道谢昀看人极少有走眼的,罗纨之先是得了他一句“固执有勇”,后又被他这般暗示处事不良,这是为何?

庾七郎不赞同:“你怎麽能对一个小娘子出此恶言?难道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娘子不惹人怜爱吗?”

“我并非九郎,不会怜香惜玉,不喜欢她这样的女郎,又有何奇怪?”谢昀不鹹不淡瞥了眼庾七郎,还当他是不是入戏太深,把他当作好糊弄的那个。

庾七郎并非看好罗纨之,就是见不得谢昀一副世人皆醉他独醒的模样,瞅着他摇头长叹:“自古把话说绝的人没几个不回头自打脸的!”

藤蔓

落日熔金,天色将晚。

罗纨之找到映柳,两人乘车回府。

罗府今日忙碌,对于迟归的罗纨之也不甚在意,罗纨之将桃花插进土陶宽口胖肚瓶中,摆去月娘的屋。

月娘刚用过药,正就着孙媪的手用清水漱口,余光看见罗纨之在半圆角桌上摆弄桃花,不由奇道:“哪来的花?”

“我在迟山摘的。”罗纨之让开身,问道:“好看吗?”

月娘马上就从迟山联想到薄情寡义的郎主,喝过苦药的嘴泛起恶心,蹙眉道:“好看是好看……你怎麽会想到去摘这个?”

月娘知道她打着给老夫人祈福的名头去了停云观,这些日子各家各府的姑娘就像是勤劳的蜜蜂到处乱飞,都不过是想比别人提前会见那位来自建康的谢家郎。

她看罗纨之那副愉悦的样子还以为她博得头彩了,撞见了那位谢九郎。

“正好瞧见便就摘了。”罗纨之侍完花,又将桌上八宝什锦果脯盒带着,坐在月娘身边,“娘,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能离开罗府,过你想过的日子?”

月娘撚了颗蜂蜜梅子含在嘴里去味,含糊道:“胡人都要打进豫州来了,外面乱得人都要吃人,离开罗府?”

她摇了摇头,“不想,你也别想,这世道自立门户太难,对女子而言更难。”

庶出子还有能分府别住的,但从没有听说过庶女得了家産可以自立,属于她们的那部分家産只能变成嫁妆,陪嫁到另一户人家里去。

“是不是女夫子给你胡说八道了些什麽?”月娘猜测。

那位女夫子自己离经叛道,也容易教坏年轻的小女郎。

罗纨之沉默片刻,将手里藏的一小支花簪入月娘的鬓角,温柔道:“阿娘说得是。”

是她的想法天真简单了。

母女俩说了一会话,月娘将孙媪挥退,又拉住罗纨之的手,小声道:“阮娘子托人来传话,十一郎回来了。”

阮娘子就是庾家介绍来的女夫子,已经客居罗府六年。

月娘不喜欢阮娘子的满腹经纶、又自视甚高的姿态,但对于庾十一郎她还是有过憧憬。

“阿纨,你究竟是怎麽想的,你不愿意做谢家的妾,那是想嫁给庾十一郎吗?”

其实以她的身份,嫁到庾家也是远远不够的。

可既然都能与谢家牵上关系,月娘的思路和胆子都开阔了。

但罗纨之还是摇头。

月娘被她这一晃脑袋,自己就清醒了,道:“也是,你与谢家的事一日没解决,家主不会轻易同意。”

说到谢家,月娘向罗纨之透露:“后日就是戈阳丞周大人的鸿喜宴,郎主必然要带你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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