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纨不想他再变回从前的样子。

而且，她的初心本就不是把这场莫名的浩劫带给他。

思及此阿纨下定决心，她将两手抵成三角状搁于胸前，闭上双眼嘴里念着昀教她的法诀。

“阿纨！”昀及时察觉，立刻出声制止，声音严厉：“停下！”

贺都眯眼观察了一阵，哈哈哈大笑起来，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几圈，天上的乌云都涌成了漩涡状，围绕着迟山不断地翻滚。

是天助也！

阿纨没有停下，她把手指逐渐拉开，就好像打开了大门，任由迟山的灵气疯涌而至。

她已经无暇控制引导那些灵气以及神力的流转，任由它们在身体里乱撞，仿佛迫不及想撑破皮囊，重归天地。

昀挣开锁链，朝阿纨扑去。贺都甩出拂尘，挡住他的去路，两人在结界里打了起来，锁链趁机又捆住了昀的手脚。

“阿纨，你忘记我告诫你的话了吗！”昀额蹙眉皱，眸光像是被晃碎的水面，不複平静。

阿纨擡起头，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记得，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若是肉躯灰飞烟灭，灵力将回归于天地。

她不该拿的，都应当还回去。

“阿纨！快住手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南星本是痛恨凡人，连带着阿纨也怪上了，但是眼下看见她居然不顾自己，源源不断地吸纳迟山灵力，即便是神尊修炼也不敢短时间引入这麽庞大的灵力。

她一个小小凡人，只会被撕得四分五裂！

“阿纨！”

“阿纨！”

小妖怪们一个个冒出来，猛地朝道士们沖过去，他们虽然法术低微，但是数量衆多，让那些道士招架困难。

阿纨没有放下手，闸口打开，她便停不下来，而且……在她被灵力沖垮前，那些道士必然先遭到报应！

“啊！——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一位最年长的道士首先扑到了地上，他被沖成了一个球状，面容、肚子都不正常地鼓了起来。

砰——

贺都分神瞟了一眼徒弟，马上就被昀一掌拍出了几米，撞到了树下。

“师父！”另外几个道士也停下了手，张皇失措地捂住脑袋和肚子，看见师兄惨烈下场，都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往后跑，可那些从阿纨身上引过来的灵力还追在他们身后，往他们身体里源源不断注入。

“救命不要啊——”

贺都这才反应过来阿纨哪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阿纨！停下！”昀身后拖着数百根锁链，艰难地靠近她，伸出的藤蔓尽数都被那些涌动的灵力撞开，无法接近身陷其中的少女。

贺都见状不对，马上也想要跑，昀回头一眼，就用藤蔓将他和另外几个想要逃跑的道士都抓住拖到了阿纨面前，那些灵力首先充满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生生撑死。

贺都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死在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力量上！

“可以了阿纨快停下！”昀的声音都被风声撞碎，颤动中带着些哀求。

阿纨费劲力气才将两手合上，无处可钻的灵气沖天而起，将密布的乌云打开，阳光从中挥洒而下，照亮了一地狼藉。

阿纨蜷于地上，就好像回归到了母体中。

昀小心翼翼用藤蔓托起她，随后让她躺到了他的腿上。

一滴水溅到阿纨的额头，有些凉，她睁开眼睛，视野里是一张紧绷的脸，眼泪沾湿了他的眼睫，她从未见过昀露出这样的痛色。

“昀……你还是笑着……更好看……”可惜她也只看过一次。

小妖们围上来，只用看一眼它们就知道，这个凡人没救了。

那麽多了灵力从她的身体穿过，早已经千疮百孔，神仙难救。

阿纨从昀的神情就能看明白自己的状况，她虽然伤心，但也不后悔，故作轻松问：“……那我还能投生吗？”

昀点了下头。

“那会过得很惨吗？”她已经看开了这一世，提前担心起下一生。

昀用力抿了下唇，用手轻轻拨开她眼前的乱发，抚在她的脸颊，目光望向她的眼睛温声道：“……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你。”

阿纨双眸湿润，靠入他的手心，缓缓问：“可，你怎能肯定找的到我？”

“因为……”

微风拂过，花叶簌簌。

一片桃花瓣离开了枝干，被风送到了远处，它不断飘摇下落，最后躺到了书页上，遮住墨迹。

郎君正低头端详那瓣不期而来的访客，眼前突然一黑。

是有人在身后蒙住了他眼睛。

他也不恼，唇角微扬，声音温柔道：“是阿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