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桢在那一瞬如尊石像定住，好不容易熄灭的炽热火焰又因她的随意一句呢喃複发，胸腔鼓鼓生火起风，呼出的气都带了火星。

床里的声音更加轻声含糊，“子淮哥哥？”

“嗯。”

感受到床边一沉，陆玉音继续往里翻了个身，沉沉进入梦乡。

她的身躯更早一步接受了他的存在。

至于他身边的男子，顾景桢闭眼轻叹一口气，这个夜晚注定是折磨的了……

镇国府的一夜居然如此安宁度过，未来之前，陆玉音还以为会手忙脚乱，夜间忧心忙碌，虽然白天闹了好大一出，可这夜居然睡得沉稳，完全没想那些烦心事。

一睁眼天亮，天光将合欢花暗纹印得清晰，陆玉音看着陌生的床帐顶，反应一会儿，立刻起来唤道：“碧云，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快步走近的脚步声响起，碧云端了水盆来，“巳时，少爷已跟郑夫人传了口信，晚些时候过去，您先别急。”

“这般晚了！哎呀，不好不好……”

碧云伺候洗漱好，扶陆玉音到梳妆台前，对着日光看看她的脸，拿起蔷薇硝替她涂抹。

“昨晚深夜差了信去说已大好，宋娘子那院才熄灯的。早晨咱园里灯一亮，奴还没开门，郑夫人跟宋娘子那儿就有人来问，让大夫在府里候着，少爷又给各房带了口信，都体谅您病着，今日就算是晚些时辰又怎麽样呢？”

碧云撅起嘴，“奴婢觉得，她们这是愧疚，就算是恶婆婆也不能这麽欺负人……”

陆玉音急忙扭头，要拦住她这张嘴。

碧云也迅速捂嘴，险些忘了这好歹还在镇国公府上，再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听到，庆幸地对陆玉音吐了吐舌头。

“不许再乱说话了。”陆玉音瞪她的一眼毫无威力可言。

镜子女子脸上已恢複寻常的七成，只有额头、下巴还有些深红色印，整体远瞧看不出，身上因泡了药浴，更衣时仔细看了，再要好一些。

陆玉音挑了一只白玉兰簪，让碧云随意挽个单螺堕髻，心中默默在想，郑夫人严厉苛刻，瞧不上她如今的家世身份。

百般忍让，皆因为顾景桢对郑夫人尊重和体面，她病了，郑夫人还算有分寸，并不因此相逼，可见并不是个完全无理和没有头脑的人，只是在与子女儿媳相处这方面显得不那麽可爱罢了。

姑母重视长幼有序和儿媳门第，自然瞧不上她。如今才在镇国公府上待了不到两日，明显察觉长嫂宋氏掌权更多，若不是陶二爷敦厚，周氏心胸豁达，若是在旁的人家指不定要闹开。

“该喝药了，少夫人先吃两口米粥垫垫肚子。”

一旁婢子端上食盘和药，陆玉音注意到今日房中服侍的人比昨天还多几个，也更小心周到，瞧着像是在郑姑母那儿见过的人。

想到姑母这样细致，不管是维持待客之道的面子，还是在顾景桢面前作样，陆玉音心中的怨气消减了些。

“大夫说，这药还得吃两天。”碧云捧着碗递来。

陆玉音勉强吃下两口，一口气喝尽苦涩的药，连吐气都有苦味，又赶快吃几颗甜蜜饯，心情都不由变好起来。

这样苦涩的药能让皮肤上的红印消了，让她一股脑全部喝下都值得。

陆玉音欢喜走到院里厅堂，见到窗下男子正摆弄一局棋，侧颜印在雕花木窗的青烟纱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昨日种种场景浮现眼前，后知后觉，她的脸蓦然发红，轻快步伐在门口时变慢，慢慢踏了进去。

棋子落盘声清晰，她一来，落子声停。

顾景桢擡头看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身子怎麽样？现召大夫看过，再改药方罢。”

陆玉音用力摇头，好好的非要让大夫再改药方，没病都得再整治整治，药方肯定是越改越苦。

她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同她玩笑呢，陆玉音再去看他，顾景桢已移开眼光，她便暗恼自己脑子怎转得这般慢。

他面色自然，没把昨夜那点事放在心上，陆玉音紧张一瞬，偷瞧对方反应，心中也逐渐放松，变得平常心，跟他一同用了饭，看望郑夫人去。

再去拜见时，宋氏与周氏对陆玉音皆嘘寒问暖，陶仲安正亲自给母亲奉茶。

男女左右分开成排落座，有小辈侍奉，郑夫人精神极佳，不再像之前那样对陆玉音不冷不热，让贴身大丫鬟给陆玉音端茶，一脸关切道：

“侄媳妇身上好了些麽？”

陆玉音微笑点头，“幸亏昨日姑母周到，一吃药就好了，这是我早就有的病症，姑母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