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点火。”

天完全黑了，陆玉音想起身也找不到地方站, 夜晚中，当天空厚厚云层飘过的时候，林子黑得就好像闭上眼一样, 连个影子都看不清, 她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害怕。

“嚓”

顾景桢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一柄短烛, 随意拢了手边的枯枝，燃成个小火堆。

火光亮起来，顾景桢看到她有些害怕打量四周的模样，脸上带着泪痕, 樱唇红肿，被他一看，马上转过头来, 瞪他的那一眼带着风情, 很快有些慌乱地移开。

“我不管, 我就要一个人离开，我不要跟你一起。”

陆玉音从他怀里挣开，转个身要站起来。

“嘶”抽气声响起。

陆玉音扭头一看，看清他身上衣衫被划烂好几处，有些带着泥印污渍，有几处则是明显的刀伤，她起来时扯动他伤口了。

顾景桢的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浅浅微笑，可眉宇之间略有虚弱神态。

陆玉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心、手背上面沾的是血迹，方才激动时候一片漆黑，压根没有注意到异常。

她没有受伤，陆玉音再仔细一打量，看清原来顾景桢的胸前的一刀最深，手臂也有深深浅浅的划痕，血慢慢染透他的深色衣物。

她又想到刚才的任性挣扎，心中立刻后悔，可嘴上说：“有伤还这麽对我，活该……”

陆玉音忍不住悄悄睨他，看他皱眉脱下了最外层的袍子，从怀里拿出止血的膏药，準备把已经破烂的衣物撕成布条，要往手臂上绑。

“撕我的吧。”陆玉音忽然说。

他刚才在滚下山坡时紧紧护着她，身上的髒衣怎能去绑伤口。

顾景桢撕扯布条的手一顿，看着她的眼睛在火光下熠熠光亮。

陆玉音扭开头：“这就是我最后帮你，就当谢谢你救我，不过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迅速解开外衣，把中间轻软干净的薄棉衣脱下，在顾景桢有些发愣的时候一把扔过去，烦躁道：“好了，快把血止住。”

他的嗅觉很好，轻软衣袍扔过来时候，能嗅到她独有的味道。

顾景桢一把接住，让衣物落在手掌。

陆玉音故意瞪他，“怎麽？”

顾景桢摇摇头，轻声道：“舍不得。”

他微微蜷缩手指，下意识把带有她香气和体温的棉衣轻轻揉了两下，把陆玉音看得忽然脸红，烧开水一样快从头顶冒烟了。

握着她的衣物做那种动作，虽然也没什麽，可她就是忍不住有遐想……这个坏人。

陆玉音一把抢回来，顾景桢啓唇要说些什麽，她掏出腰间荷包：“我来撕！”

顾景桢有些疑惑，陆玉音知道他在疑惑她怎麽有力气撕开，她拿出荷包里的一柄折叠的小小薄刃片，语气自豪说：“我现在是绣娘，随身带着针线剪子。”

“嘶拉”

一声声响，陆玉音撕开就飞速扔了过去，盯着顾景桢动作熟练地包扎伤口。

他的动作娴熟，可慢慢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冒出细汗。

陆玉音在一旁看着，越看那些将衣服浸得深色的伤口越心惊。

胸前一处，右臂两处，手腕一处，左肩一处……那些不方便的动作让他极为艰难才能行动，先撒上药粉再用布团压住，绑好。

陆玉音看得有些急，想伸手托一把、接一下，但想到从前跟他的恩怨，下药、不曾让她见孩子们最后一面……这个仇她记恨到现在，当下想起了就硬起心肠不去帮忙。

顾景桢长吁一口气，将药放回怀中。

陆玉音立刻扭开头，不让他发现自己在看他，“好了，我要走了。”

“走？”顾景桢淡淡道：“说不定山里有吃人的野兽，豺狼、毒蛇、老虎……”

“啊！”

陆玉音在听到某个词之后，忽然极其惊惧地尖叫起来，“不要说那个词！不要说！”

她脸色苍白地大口大口喘气，抱膝紧紧靠在树上，惊恐地四处张望。

顾景桢一愣，倾身前去握住她发抖的手臂，“我不说了，这里没有！不要怕，这儿什麽都没有……”

陆玉音忘不了那一日的痛苦和惊恐。

她抱头大哭，顾景桢沉默地握着她的手腕，听她的凄然哭声，眼睛湿润，又快速合上再睁开，“嘘……看着我，有我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别怕……”

陆玉音感觉到炽热身躯的靠近，竭尽所能去靠近他，在这漆黑夜晚里有个人能相伴，她紧紧捉住他的衣袖，搂住他的脖子，顾景桢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这里很安全。

陆玉音感觉哭得口干舌燥，眼睛也肿得有些疼，现在靠在他怀里，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很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