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的抽打马匹发出长长嘶鸣，王子年暗道不好, 这些人肯定在附近就埋藏了帮手，必须得速战速决。

他再一看顾景桢的一柄软剑在昏暗天色中舞得银光闪闪，闷哼声不停, 王子年也开始用拼命的架势沖向前。

顿时铿锵鸣声响起一片, 顾景桢一人对两个, 还需一手攀在后车厢位置的木栏，在前方两人攻势下寸步难前。

“噌——”

王子年寻了个空档，使长枪把前方两个乌孙人脚底下的木板打烂。

顾景桢趁机一个旋身站稳身子，一剑劈开了一个乌兹人的手臂, 对方瞬间掉下车去，顾景桢便从破烂的车板看到蹲在车厢角落瑟瑟发抖的人影。

鲜血飞溅，响起的惨叫声让另外两人胆寒, 王子年大为振奋。

顾景桢喊道：“破开马车！”

王子年把一杆精钢红枪舞得虎虎生风, 一通乱打把马车震得嗡嗡响。

等车散了架, 车里藏的刀都会掉落一地，被后面追来的士兵控制，乌孙人便开始叫骂，越骂越急，越急越乱。

顾景桢身上受了些伤，但他如恶狼死死盯着同样拿命博的对方，几个回合缠斗，乌孙人所占据的车顶板已被削破大片，那驾马的男子也被王子年捅得捂肩膀哀嚎，整辆车渐渐失控，车辙有断裂迹象。

只听得王子年一声大喝，顾景桢精神一震，长久默契让他挡开正面劈开的刀后做了个虚招，钻进车厢拎起那女子，下一瞬，王子年用力的一劈落在车轮，整辆车便翻了过去。

这时，顾景桢因挡那垂死挣扎的乌孙人的一击，在跃出瞬间紧紧护着怀中人而改变了落脚方位，直接抱着她滚落山坡。

“大人——”

一阵天旋地转，幽暗天色中，两个人影在长长坡道往下滚，压塌无数藤蔓，最后落在一片矮树丛中。

“咳咳……”

陆玉音的眼睛一直不太好，但她还是看清楚了这人是顾景桢。

今日下午，她本要去南街的集市找料子和去仓库看看情况，一行人往街上走去，碧云在一家贩子处刚碰了布料，小贩便说弄髒了料子要赔。

陆玉音从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无赖，人多眼杂，难免有些摩擦，做生意讲究少事和气，有时候看着差不多便买一些，或是有理有据说几声便能平息。

偏生这次出来没多少银子，人生地不熟，他们无法吃下这亏，只能要求见官，结果刚跟着那小贩走了几步，李镖头却发现方向不对，他们被带到少人的巷子中！可再想跑已经晚了，哪里能预料那巷子一下子跳出七八个异族蒙面男子，手拿镔铁刀，一前一后把他们堵在里面。

他们人少，完全招架不住，陆玉音被逼到角落，后颈一痛，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捆了手脚塞在一个装馕饼的车里，有水、有粮食，再听着外面叽里呱啦的乌孙语，她透过木缝望见外面的苍凉古道，一下子心凉了大半截。

但慢慢地，这车走走停停，陆玉音意识到有人注意到车的异常，她的口被布帕堵得很紧，在隔绝车厢中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车厢外有男子交谈的声音，陆玉音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她努力往稍大的那点透气缝隙挪动，用头撞击厚重的木板，折腾起动静引人注意。

她模糊看见缝隙中对方的眼睛明亮。

没多久，在马车悠悠动起来，她内心绝望尖叫之时，“砰——”

陆玉音躲开从天破碎掉落的木板，在缝隙中难以置信地看着打斗中的熟悉身影。

顾景桢怎麽会在这儿？

她仿佛像戏文里的人绝望之际祈求神佛，结果菩萨娘娘真的在祥云中出现一样，瞠目结舌看着那个奋力搏斗的人。

顾景桢怎麽会在这麽偏远危险的地方，原来他当年是受了这样的惩罚，这麽多年他就是在这儿度过？

陆玉音往角落里缩，木屑劈头盖脸落在身上。

每听见一声刀剑劈砍声，她都一抖，祈求这一刀不要落在顾景桢的身上。

“轰——”

马车彻底散架，车厢侧翻时，她被突然沖上来的人影一抱，接着双双跌落在地，朝一个很长很长的斜坡滚下。

“咳……”

等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过去，她身上疼得厉害，陆玉音咬牙推开身上压着的男人，在昏暗天色中寻到顾景桢手旁的宝剑，往上磨动。

顾景桢平躺在地，半昏迷着发出痛苦闷哼，似乎还没清醒。

“咳咳……”

顾景桢终于回了神，这时候陆玉音也气喘吁吁隔断脚上、手腕上的绳子，口中的帕子也在翻滚中被树枝勾开吐出。

两人踉跄着各自扶着艰难站起，像是刻意保持一定距离，在彼此气喘吁吁的呼吸声中看到对方模糊面庞和闪闪发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