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重捏了一下，陆玉音默默闭嘴，他们两人静静歇在床上，好似没有了以往隔阂。

“你想好给孩子起什麽名字了麽？”

顾景桢一愣，惊讶看向她。

陆玉音侧趴在软枕上，脸上充满憧憬，眼睛一闪一闪，似已在思索名字。

“没有。”

“哦……”

顾景桢松开手中她的小腿，仰面靠在床头枕垫，不知是在想什麽，还是已意兴阑珊。

“我们不要再那样相处了。”陆玉音的脸有一瞬麻木，低头抚向隆起的肚子时，眼里闪着温柔的光，嘴角笑容温暖，“这个孩子听得见、感受得到，看在他可怜的份上……”

陆玉音停顿一下，掩饰那一瞬的哀伤，“让他感受到亲生的爹爹娘亲都爱他……”

她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用手指抹了，听到顾景桢平静道：“好。”

陆玉音惊喜擡头，顾景桢替拉过被子盖上，“睡吧……”

夜里，陆玉音睡梦之中又感觉小腿抽搐。

她紧闭双眼忍耐，听说这样是因为腹中孩子攫取母亲营养，正飞速成长，母亲才会有所反应。

没关系，她只希望这世上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人，一旦想到这样，无论她身处何地，心都会变得柔软又坚强，不会太过孤独，所以请快快长大吧。

小腿的筋像是忽然缩短，肌肉收缩抽搐，她忍耐着蹬床磨蹭，踢开厚重被子，在微凉的空气中痛意有所缓释。

忽然，有双大手一把握住她的小腿，双足被抱在炽热的胸膛中，大手有力缓慢揉动起来，好似耐心地解开一个死结。

痛意逐渐消失，陆玉音紧抓住被褥的手放松开，再次深深陷入沉睡。

一夜好眠。

日光照过窗棂留下影子悄悄移动，满屋的侍女轻手轻脚地打扫屋子。

落雁打开窗户，正指点小丫头擦灰，回头看到床帐晃动一下，“呀，毓娘子醒了……”

她跟几个小婢子上前服侍，笑眯眯替陆玉音穿衣。

陆玉音揉揉眼睛，觉得莫名其妙，“有什麽好事了麽？”

“好事多着呢。”落雁笑道：“一是今儿出了大太阳，除夕快到了，咱们该扫扫屋子。二是昨夜奴没听到两位主子吵架，早上少爷出门时和颜悦色，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谁是你主子，听风阁才是你主子吶。”陆玉音掐了把她的脸，轻声啐一口。

落雁笑着躲开，试探水盆的温度，洗干净手给她洁面。

“少夫人今儿送的是牛乳，奴让厨房送的核桃酥，待会一并吃了吧。”

“那东西宝贵，姐姐有心。”

落雁接过她用完的毛巾，一捋她头发，凑近压低声音道：“少夫人身体好似不舒服，我拿牛乳的时候，听说她吃了药。”

陆玉音惊讶道：“要紧麽？她那儿药材缺不缺？先紧着那儿用，她要是病倒了，这怎得了？”

“谁说不是呢？这关头病了可完蛋！”

落雁面有愁色，“成天夜里灯都不曾熄，账本子堆得半人高，第二天流月过去不好收，总得在那儿忙半日，但少夫人第一回当家，这已是顶厉害的了，流月只有相助的，私下没说一个不是。”

其中应还有她去往淩一棠处的缘故，淩一棠现是官员身份，临时有了个府邸，没带来旧家多少人，到年关，事情亦是不少，陆熙仪既然瞒自己谋害朝廷官员的事，也会帮忙处理府上事务以遮拦。

陆玉音对此心知肚明，说：“那快去告诉听风阁，以后早上别操心往这儿送东西，咱们这边每天主动去报一次，省得她费心。”

“是。”

庭中阳光正好，昨日夜里的一点积雪在照射下闪闪发光，陆玉音卧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屋里正打扫，灰尘大，她难得在太阳底下闭眼困觉，仿佛在炭盆旁边一样，整个人被晒得暖乎乎。

日影移动，稍微有了点凉气，陆玉音起身回屋，忽听到身后有人来。

流月走在前头，远远就听到她指挥什麽人在搬东西，“小心，别磕坏了，放这儿。”

陆玉音定睛一瞧，四个小厮担着一盆约有小半丈高的珊瑚树进来，珊瑚枝干透亮闪细碎红光，贵气精美。

她惊讶道：“这树得来并不容易，怎放这儿？”

流月笑道：“收了也是入库房生灰，少爷哪有时间赏玩？还不如趁新年摆出来看看，奴听说这树还有个好彩头，要是能在除夕夜里亲手挂上桃符，接下来一年都会消灾解难，逢兇化吉！”

陆玉音心思动了，她多麽希望能顺利生下孩子，就让流月把东西摆设在院子里。

下午，陆玉音亲手绘制几个桃符，挑了绳子编织好绳结，许是做完这些事，她的心更加安定，夜里睡得极沉，直到顾景桢在桌边看那些画纸和针线，陆玉音才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