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陆玉音听到虎头帽，忍不住擡头看了一眼。

顾景桢注意到她的行为，微微擡头，继续低头翻阅公文。

他今日回来后，习惯到观园大堂书案上处理事务，进来便见她吃饱了卧在长塌上，手里在用力把牛皮拉绷直，做一个拨浪鼓。

看到顾景桢来，陆玉音轻声一哼，手撑着坐起，似要躲开，却又卧了回去，想是不愿退缩，主动把地盘让给他。

谁都不肯让，于是一个在案上埋头疾笔，一个在灯下用力做手工，流月一说虎头帽，顾景桢就发现她来了精神。

落雁添些灯油，听完后说：“呀，毓娘子不正是在想一顶虎头帽？连肚兜上的狮子须都还没绣出来，这虎头帽怎麽做？不如问问流月，要是能借来一瞧就好了。”

落雁悄悄拉陆玉音的衣衫，暗示她说话把东西“借”来。

陆玉音手里拉那张牛皮，怎麽样都绷不直，不能一下挂到架子边用铜钉扎稳，她有些急躁，特别落雁拉了她衣衫后，陆玉音噘了嚼嘴，愣是不说话。

流月跟落雁对视一眼，再看顾景桢也低头装听不见，流月只能把礼单合上。

“嘣”

陆玉音手里的拨浪鼓彻底绷开，两颗没绑紧的圆珠滚落到地上。

“烦死了！不做了，我去睡觉。”陆玉音气恼地把东西扔在案几，站起来就往屋里走。

她躺到床上，“好了，你熄灯下去吧。”

落雁依言放下帘帐，陆玉音闭上眼，感觉灯黯淡下去，她很快就有睡意，可心里就像还装着什麽似得沉甸甸睡不着。

陆玉音烦躁地翻了个身，忽听到，“啪嗒”

她一掀开帘子，正要让落雁把灯全都熄了，却发现顾景桢轻轻把做好的拨浪鼓放到床头的小茶几。

陆玉音的话堵在口中，顾景桢淡淡看她一眼，“还需要刷漆。”

牛皮鼓紧绷，晃动起来，两边的铜球击打在上面发出清晰有力的节奏声。

如果再在柄杆处和鼓的边缘涂上一层红漆，精致的小鼓就完成了。

流月抱着漆盒进来，顾景桢手指一提，把鼓拿了去，陆玉音忙坐起来，说：“我来涂！”

好好一个鼓，皮是他绷的、铜珠是他绑的、铜扣是他钉的……明明是她的主意，最后全让他做成，功劳都是他的！

陆玉音匆匆披起衣服，流月来帮忙穿戴，“慢点，起得太快，小心凉着……”

她急着过去从他手里夺回来，眼见顾景桢已经坐下来悠哉提笔，陆玉音怒道：“我做的，你碰它干什麽？还给我，我来涂！”

顾景桢看过来，“‘你的’？什麽是‘你的’？什麽又是‘我的’？”

陆玉音被一噎，好哇，他说孩子注定是他的对吧？

流月给陆玉音拉起拖拽到地上的斗篷，边拍灰，边说：“我的祖宗！女子手劲小，少爷把那鼓做得多漂亮，您有身孕，不能闻漆味，还是站远些，少爷是为您好，别凑过去闻了……”

陆玉音讪讪收回準备推开她的手，可看顾景桢在灯下绘制，她又觉得心痒。

流月捂着嘴笑，“奴斗胆把虎头帽从库房‘借’出来给您，您就不觉无趣了。”

她小步跑开，陆玉音坐在椅上，伸长脖子望，急道：“你在鼓面上画什麽？我準备画小童扑蝶，花草是绿的，鼓是红的，这样才好看。”

顾景桢不理会她，急得陆玉音叫道：“哎！”

灯下男子执笔的手一顿，擡起头来，冷冷看她一眼。

他没有名字麽？哎来喂去。

“顾景桢！”陆玉音缩缩脖子，用帕子捂着鼻子，站起来往前沖，一般掀开珠帘，来到他桌上看。

鼓面上画了一男一女两小童玩风筝的场面，寥寥几笔，很有神韵。

陆玉音一见便消了气，癡癡看着那两个小人不说话。

顾景桢皱起眉，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把鼓平放到架子上，拿起笔沾漆，“让开。”

这回陆玉音安分了，老实站远看，但等他刷完，她又想叫人来把东西搬进她屋那边，免得叫他拿了不给她。

“你今日去听风阁了？”

顾景桢放下笔，用帕子擦着手指。

陆玉音脸上的轻松之色慢慢消失，听到顾景桢说“想知道他的事情不如直接问我，少跟陆熙仪接触”，她的脸彻底板了起来。

“我去听风阁没有什麽不合规矩的。”陆玉音往椅子上一坐，扭开头不想与他说话的模样。

“你若是懂规矩是好了。”

无非知道了她找陆熙仪打探淩一棠消息的事，陆玉音立刻反驳道：“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永远不能有人取代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我当然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