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往下低垂扫了一眼，满意地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苍白，一字一句说接着说：“小的，我要。”

陆玉音像是心髒陡然被人攥紧，难以抑制疯狂喘气和颤抖起来，瞪大的眼睛里全是痛苦和难以置信，忍不住大叫道：“你休想！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不可能……”

她也不再顾忌会伤了孩子，疯狂挣扎，想甩开腕上男人的手，好似下一瞬这双手就能剖腹取走她的孩子。

可顾景桢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如中定身术僵住。

顾景桢死死压住奋力扭动的她，掌下纤细手腕已有一大圈吓人的红印，他咬着牙，面容已有些扭曲。

“淩一棠已经几日没上朝了……我知道你的目的，陆熙仪把你送来，就是让你来求解药，她觉得你在我心里很有分量？哈哈，她错了，你们都错了，你们陆家人错得离谱！敢如此戏弄我！”

他恶狠狠一拽，陆玉音几乎是t快要撞到他脸上，他贴着她面说话，却像要撕咬下她的肉。

“你们都不会得逞的……你想要救一棠？好哇，用孩子来换，生下来，我不管你是死是活，反正孩子是我的。”

“你只能选一个，要一棠，还是要这个孩子？”

她震惊地听着他说出这样刻薄狠毒到不可思议的话，原来这就是他真正的打算？他没有在开玩笑，如果忤逆，他可能让她什麽都没有。

陆玉音胸腔中空气被抽走一样，大滴大滴泪落下，一想到这两个抉择就心如刀割。

她抽噎着下意识摇头，重複道：“不！孩子是我的，是我的，你不能抢走……”

“抢？”顾景桢满脸怒容，却是笑了出来，指控道：“是你卑劣地从我这里获得了种子！我拿回来是顺理成章！”

这一下宛如利箭刺向陆玉音咽喉，让她的喉咙发不出声。

是她替嫁，假装做顾景桢的夫人，假戏真做，怀上孩子……可是一棠怎麽办啊，十多年的情分，脑中记忆一幕幕回闪：惹恼她时的狭促笑容、逗她开心时的鬼脸、伤心时扭头见到他的影子、永远灿烂阳光的微笑……

画面最后都定格在柴门雪天，他的闷声咳嗽和踉跄步伐。

淩一棠不该这样死去。

陆玉音泣不成声，大口喘气，脸色有些苍白。

在顾景桢以为她已经晕厥过去的时候，她哭得沙哑的声音干涩艰难道：“好，我答应你。”

这是她太愚蠢的代价，她已经辜负一棠了，如果能做点什麽，她愿意付出。

顾景桢眼中闪过惊讶，冷然一笑，嘴角有些颤抖，“好，很好……”

他甚至笑出了声。

她竟然答应——就这麽把腹中孩子当货物换出去，只为救淩一棠，她心尖上的人！

好哇，真是好得很！

顾景桢正要奚落讥讽，却觉她身体发软，一擡陆玉音的脸，唇色苍白，满脸泪痕，眼皮虚耷，眼睛迷蒙无光，已晕了过去。

顾景桢一惊，立刻喊道：“来人！来人！来人！”

还未等人应答，顾景桢暴然起身，宽大衣袖随快速行走猎猎舞动，他猛把茶杯掷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几个呼吸，就有小仆连滚带跑，扑跪在面前，大喘气：“爷！您、您吩咐……”

“请医师！快去请医师！”

“您是哪不舒服！哎呦……”这小仆很快就赶来的流月往后一拽，身后其余几个小厮丫鬟都赶了来。

流月斥道：“去‘杏林堂’找上回来过的宋医师！慢了打断你的腿！”

她偷偷瞥一眼里面，心里叫苦不叠，就知道今晚要出事，她才安排来守夜，果然有乱子。

流月看着珠帘后匆匆穿衣的顾景桢，小心翼翼说：“少爷，这般晚了，去杏林堂突然请人来，恐怕会费不少时间……”

落雁也心知这点，一瞟陆玉音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她二话不说，立刻先撒丫子跑去把府上粗通医术的一位管事找来，不顶事，可也有些作用。

顾景桢正是烦躁暴怒的时候，穿衣时，手肘险些撞翻衣架子。

“我就不信全京城找不出一个大夫来！他要找不回来，别说是腿，我看手也不用留了！再叫两批人出去找！”

“是是是，肯定能找到……”

流月忙低下头，不敢再劝，苦于顾景桢这越来越喜怒不定的性子。

变的不止少爷一个，自从上回在观园跟少夫人分开园子住，两个人都性情大变，旁人想时间长了就罢，一对夫妻相看生厌，可少爷夜里要吃许多酒或者助眠的汤药才能睡，白日公事又繁忙，身子快要熬坏，人也暴躁，他们伺候起来战战兢兢，自从毓娘子来了，更是动不动就暴怒，也只有紫莺碧萝能受屈，其他人巴不得躲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