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玉娘去李代桃僵，给陆熙仪自由的机会，这样可怕的计划，只有心善好性儿的玉娘会答应。

也怪他无用，不能在关键时候帮助他们一家，他第一次恨自己閑散的性子，只是个挂名的芝麻小官，如今也被革了职，若是早早像顾景桢一样在朝中得到器重，事情就有更多的转圜余地，不必如此被动，让玉娘去操心一切。

至于陆熙仪……呵，是个骨子里有点疯的女人，可玉娘在乎她这个姐姐。

“你现在不怕泥土弄髒你的裙子了？”淩一棠的声音有些冷。

明显是不愿意她继续站在他身边。

“回去换一件便是。”陆熙仪笑起来，扬了扬裙摆。

“少爷！少爷！”远处一个五六十岁的干瘦老头撑着伞跑来，“下雨了，快进去吧！”

雨越来越大，地面全部湿透，淩一棠的衣衫也湿透，他朝那人问：“顺伯……”

顺伯穿着雨屐一路小跑，两侧花白束起的头发有些乱，他匆忙把伞移到淩一棠头上却被推开，面对热切的眼神，他摇头叹息，“今天打听一圈了，还是没什麽人要来。”

淩一棠的头发开始淌水，他低垂头，推开伞，“我身体强健，淋点雨没什麽，顺伯你才要注意别淋雨。”

“唉！唉呀！”

顺伯狠狠跺脚，连声叹气，他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他说不要伞，就没人能塞到他手里，这麽大的雨，也过了等人的日子，陆家二小姐是不会来了，可怜少爷……

顺伯朝陆熙仪一行礼，无奈地一步三回头打着伞回去，得回去準备姜汤跟热水，给少爷备着……顺伯走远了才敢小心翼翼看一眼陆熙仪。

他有些怕这位陆家小姐，作为在淩家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仆，他并不在乎这些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只要能让他们少爷高兴就行。

可人只有自私些才容易高兴，太为别人考虑的往往吃亏，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暗骂陆家死去的家主陆显宗，可恨少爷非要卷到陆家的事里，一群麻烦精！

陆家家主真是个老狐貍，淩老爷因为他全家被贬，虽说淩家本就是个淡性，可陆老狐貍真是好算计，一个女儿嫁给当朝炙手可热的顾景桢，另一个女儿悄悄托付给淩家，做他们淩家的儿媳，两个男子都是人中龙凤，以后无论他哪个女婿有出息，总不会让孩子有一个罪人外公，他陆家都不缺平反、重有荣耀的机会。

他们少爷受了托付，被贬后私下费尽心力奔波，清洗转移陆老狐貍给陆二小姐留下的産业，想办法让她以后有一份体面的嫁妆和退路。

只不过那日来的为何是陆大小姐，他就不知道了，他们年轻人的事……呵，他老头子没有掺和的份，心里只怨那陆二小姐薄情，不知到哪里去了，让少爷奔波劳累还吃这样苦。

雨点打在伞面发出嗡响，陆熙仪皱着眉看闪电偶尔照清满天厚重乌云，“快到京城了，你宁愿这样等？”

“她不来，我就不走。”

陆熙仪现在笑不出了，一路来，他几乎油盐不进，眼见要到京城，她已经无计可施，让玉娘替代只是暂缓之计，那个丫头又傻又可怜，她知道顾景桢会喜欢那样的女孩，可淩一棠为什麽会喜欢玉娘？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在一片嘈杂雨声中，陆熙仪终于忍不住问：“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心意？”

第 73 章

淩一棠没有说话。

他一直是这样, 总是能巧妙地回避并不想回答的问题。

陆熙仪和她妹妹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一个像是荷叶上摇曳晃动的露水，一个是濛濛薄雾莲瓣尖的一点红晕, 但她们的心却相反, 表面明亮亮的, 心思却深幽难以琢磨，另一个优柔寡断的，其实坚贞执拗。

她也有自己的尊严, 即使问出来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陆熙仪不会问第二次，如果不是借助漫天大雨, 她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地上的泥水打湿鞋袜、衣裙，陆熙仪慢慢撑着伞走回屋子里, 回过头后，天色昏暗得已经看不清具体，只有树形和人影。

“小姐, 快……”

“不用了。”

陆熙仪挥手拦开上前服侍的婢女，拖着被打湿的衣物，站在窗边，徒劳地看着淩一棠站的方向。

淩一棠站了多久，她就在窗边看了多久，直到深夜入睡, 第二日她有些发热。

“小姐, 身子难受？奴婢準备了驱寒的汤药。”

浓重药味接近, 门t窗半掩, 送来清新雨气，陆熙仪看着天顶床帐, 一双秋眸敛，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病了。”她的声音沙哑，下了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