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等谁？”她终于忍不住问。

从树叶还挂着露水的时候，再到月亮西沉，这个年轻男子总是一个人在附近游蕩，时不时看往进村的方向，时而焦躁，时而忧郁，然而面对人的时候，脸上又挂起微笑。

淩一棠一愣，微微摇头，没说话。

忽地，他的视线落在远处客栈。

最顶层向阳的一间，夕阳勾勒出露台站着位女子的身形，淩一棠的嘴角不再像刚才那样上扬。

她的笑容也不像刚才那麽大，谁看到这样一个英俊的男子与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同行，在感叹他们天造地设之时，也会从心底生出一种微妙的酸楚，无关其他，只是感慨这样的美事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那个女子足够美，美得跟他匹配而难让人嫉妒。

淩一棠慢慢走回去，频频回头看向地平线上最后的夕阳。

又一天过去了，玉娘还是没有来。

“什麽事t？”

他的声音也让人感到温暖，不过这时候不像是对一个老友说话的语气，他们一路过来都被误会成一对夫妻，即使他再避嫌，人们也总会暗暗在心中下定义。

倚栏女子微笑看着他，她的笑容本可以让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屏气凝神听她说的话，但淩一棠仍然沉默抱臂，扭头看着天边最后的夕阳。

“我只不过想要告诉你，最近好像要下雨，我们已经逗留了很多天，你在等她？她未必会来。”

陆熙仪的心情很好，世人常常感叹一个人无论再位高权重或是富贵，总会有自己的烦恼，但很幸运，她的心情一直很好，从小到大都很少有烦心的事情，连抄家流放都不觉是什麽大事，登高必跌重，全家人享受了大半生的荣华富贵，是时候该走各自的路了，只不过她还有那麽一点念想未满足。

“多谢提醒，老天爷要下雨谁也阻止不了……天快黑了，你难道不该休息？”

如果不是陆熙仪一路来走走停停，他们早该在更早的时候到达，他说不定会有更充足的时间去打算。

她的排场大，要最结实舒服的马车，路要走得最稳，住的要最好，吃的要最好，天亮才啓程，天黑便歇息，十天的路能走二十天。

他没有法子，难以拒绝一个千金小姐的要求，开口催促对方和自己一样赶路。

淩一棠没对谁说过重话，他的语气没什麽情感，随意应答一句，转身下了楼。

陆熙仪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了失落，微叹口气。

冬日里的雨雪不多，等这场雨下完，大约就会迎来大雪，陆熙仪的好心提醒并没有回应，她也没有生气，不用多久，果不其然看到昏暗天色的远处树下，站着位眺望的男子身影。

陆熙仪不再理会，画画、拓字、调琴、唱和诗词……她总能让自己高兴。

“轰隆隆——”

窗户被吹得砰砰响，连灯罩里的灯芯受到强烈的风都变得摇晃，铺展在窗下桌面的雪白宣纸依次出现了豆大的黑点，雨点噼里啪啦落下。

陆熙仪收了笔，擡头一看，远处那人居然还站在树下，陆熙仪大惊失色，转身沖出房下楼。

撑着的油纸伞在大风之中难以拿稳，迎面的雨点越来越大，陆熙仪快步奔去，直直盯着前方，眼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沖到淩一棠的身边，大力把他拉扯出来啊，高声吼道：“不要命了！下雨了站在树下！”

“下雨了？”淩一棠怔怔擡头，用手抹了一把脸才感受到湿润。

他把另一只手握着的小兔木雕塞到袖子里，今天是她的生辰，本来要送礼物给她的。

轰隆隆的雷声再次提醒他这是场大雨，吹来的风夹杂水汽冰冷，或许是呆太久已经习惯，他并没有察觉到不一样。

淩一棠“哦”了一声，站直身体，离开了树，可没有要回屋的打算，这里是看到进村路的最好位置。

陆熙仪的嘴角抽搐一下，精致的裙角已被弄髒，也没有来得及捋开耳边的碎发，头上的珠簪一晃一晃。

“你是不是在想来的为什麽是我，而不是玉娘？”

淩一棠听到这话，攥紧拳头。

“今日初八已过。”陆熙仪风轻云淡地抚了抚袖摆，用手巾拭了拭脸上刚沾到的雨水，“她不会来了，说不定她已经爱上了子淮。”

淩一棠的脸色一下子痛苦，他仰天深呼一口气，好像要用尽全力才能把这个可怕的猜想排出脑海。

他能怎麽办？狠狠打陆熙仪一拳？

可他们四个人有童年的情谊，也算青梅竹马，陆熙仪是玉娘的姐姐，他们陆家的事，他又能怎样，只有让陆熙仪一路好吃好喝一同进京，他只有苦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