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备马车！”

陆玉音高声吩咐，反手关了门，径直往外快步走去。

碧云急道：“现在就备马车？时间紧也不能不準备，若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多等一会儿也……”

陆玉音没说话，碧云看她脸上没有笑意，渐渐住了口。

可惜根本没有心思打扮，一想到鸽子没有送到信，以后可能再也联络不上，她就心急如焚，在面对顾景桢时，她既怕他，又忽然能转换到他妻子的身份，能暂时不去想烦心事。

可她到底不是陆熙仪，不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陆玉音脚步一顿，眼中闪过迷茫，面色越发黯淡。

碧云欣喜道：“少夫人决定要打扮了？”

“不，换套衣服就够了。”

陆玉音发饰衣着跟平常无异，脸上只画淡妆，迅速整理了出府。

天光已经有些昏暗，在马车上她还在发呆，心里琢磨顾景桢叫她出来是为了什麽事，颇为忐忑，她扪心自问，隐瞒做错的事不少，一路来皆是有萍姑遮掩，无论是他找出哪条都足够要了她的命，难道特意找她出来是得到了什麽罪证、人证？不然也不会在外面见她。

到了城东，按约定是在一间小亭见面。

一湖宁静池水，千鲤湖的这一侧不如人们喜欢的那样繁盛热闹，两岸芳树低垂，长长石道洁净，石道尽头坐落一座朱红八角圆亭，人们甚少爱这样萧瑟的冬。

陆玉音下了马车，早有护卫仆役迎接，提着灯笼踏上石子小道，两侧夜灯明亮，一路照亮到亮着灯盏的八角飞檐亭。

“少夫人，请，少爷许是有什麽事耽误，还请您再等等。”

“无妨，让他忙公事，你们千万别去催促。”陆玉音见到是顾府熟脸的护卫便心安，微微一颔首，独自踱步到亭中。

亭中四面有草帘木屏遮挡，中间石桌上方的小铜炉锅滚滚烧着热水，水平盘里冰镇的鹿肉片散发寒气，其他大大小小另有十余样新奇小菜，她站在栏边，发现连长凳下都烧了碳，手边燃着熏香，有一股说不出的好闻味道。

若是此刻有雪，在大雪中吃着鹿肉，望水面雪景，不知要有多惬意。

寒夜中，湖面一片片偶尔蕩起的波光吸引她的注意，陆玉音没等太久，正发着呆，一股凉风吹来，草帘一晃，信步踏来的顾景桢正解下带着寒气的披风，温声说着久等道歉的话。

陆玉音忙站起来，略微不安地仔细看了看他脸色神色，上前去帮忙掸掸衣角，把桌上擦手的帕子递去。

“子淮哥哥快坐这儿暖暖。”

顾景桢看起来和平时没什麽区别，眉宇带丝劳累一天的倦色，但眼睛依旧有神，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耐。

第 66 章

“来。”顾景桢斟了杯酒水。

陆玉音接过一闻, 惊讶发现是女子惯喝的梨花酿，果酒带着股香梨甜味，是特意为她準备的。

“子淮哥哥辛苦一天, 还请子淮哥哥先饮。”

陆玉音见桌上并没有其他, 把酒杯往前一递。

顾景桢没有接, 陆玉音被他眼中的温和笑意弄得有些搞不着头脑。

看看一桌精致菜式，再望望湖上模糊景物光影，陆玉音低头把果酒慢慢抿了一口, 问：

“今儿是什麽日子麽？”

他脸上依旧风轻云淡，让人难以琢磨，陆玉音站在栏杆边, 皱着秀眉想了许多遍，大大小小的节日都想遍了, 还是不知今日有何特殊——但总不该凭白无故找她出来。

顾景桢淡淡道：“并不是，但初八是个好日子。”

陆玉音脸上血色骤然褪去，浑身血液僵住。

手一松, 手里的空酒杯直直往下掉，幸好她也垂下了手，酒杯被衣袖一挡，看起来像是放下的一样。

难道他知道……

他知道初八是什麽日子！

他追来松云寺的原因都有了证实？陆玉音心底那丝深藏的猜疑慢慢浮现，逐渐变得清晰可靠——其实他知道一切，他把汪斌的话听在心里, 暗中疑心她与人联络, 行为不忠？

顾景桢负手站在她身侧, 扭头正在看什麽, 没发现她的异常。

就在陆玉音浑身已经发虚得无力要晕厥之时，顾景桢的声音带着笑意。

“是你的生辰, 你忘了？可惜过几日我忙得很，到时并不一定能陪你，与其让你苦等半夜，现在陪你，好麽？”

就他而言，这样的询问语气已是温柔至极。

顾景桢再把视线落回，在柔和暖橘灯影下，她的脸色惨白得可怕，他惊讶地急急搂住她的肩。

“脸色怎这样难看？”

颤抖的陆玉音被扶着坐了下来，腿软得不能再软，整个人的力气被抽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