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陆玉音转身用帕子掩到鼻下，慢悠悠沿着笼舍逛，忽然想起什麽似，对碧云道：“我喝的那一服药，昨日说减一味苦的，你吩咐了没？”

碧云苦着脸说：“大夫开的方子，哪能说减就减，晚上少爷知道了肯定要发脾气的……”

陆玉音不悦道：“他喝还是我喝？晚上他问了只管找我，行了，现在就去换，我自己在这儿玩玩。”

“嗳……”

畜园分成好几个区域，陆玉音逗一只在笼子里犯困睡觉的大黄狗玩，等碧云一走，四下无人，她脚步一擡，完全不像是刚才那样一脸好奇和不熟悉，直接一路快步推开院门，转过小路来到鸽舍。

打开房门，四个大箱子，格栅里一个个圆滚滚白毛脑袋蹿动，“咕咕”叫着。

如今陆玉音难以出面找人在中间传信，淩一棠等到她在松t云寺时才递消息来，说明更要谨慎联络，可已经没有萍姑可以商量，思来想去，府上每日信鸽飞入飞进不知多少，她也懂训鸽之法，悄悄将信纸混入其中，放几只出去，不说十成十，至少有七八分的可能将信送出。

陆玉音在信上隐晦说暂且不能赴约，静待下一次联系，她相信一棠能明白她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陆玉音站在院里，望着那几只鸽子飞远，心头不知怎麽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小厮路过，殷勤道：“小人给您带路。”

陆玉音微笑，伸手往旁一指：“不必了，从这儿出去就是厨房后门，我认得。”

陆玉音一路疾步回房，捂着心口，暗想幸好那小厮来得晚，没见到鸽子的异常，不过见到也无妨，鸽房里时不时放飞几只，之前萍姑也用过，极难发现异常，这下终于能安些心了。

“少夫人。”碧云进房噘着嘴给她行了个礼。

陆玉音笑道：“你自己的脸都是苦着，我吃药当然也不想吃苦，快来吧，府上新做好的冬衣送来了，现在就去看看。”

陆玉音对府上的事越发得心应手，凡事能做到的都亲力亲为，忙完了，又张罗着等顾景桢晚上回来，果然，等夜里喝药时候，他鼻子灵得刚端上来就闻出跟昨日不一样。

本章引用诗歌出处：《挽歌词三首其三》释智圆〔宋朝〕

第 64 章

观园新改造之后有陆玉音的建议, 按她吩咐做的摆设，茜纱灯、博古架、月洞门架子床、仕女赏花图插屏……有他的风格，也私心加了她喜欢的。

如今他们两个人, 一个坐在美人椅上翻一本棋谱犯懒, 一个虽在赏玩新得的一块墨, 却忍不住再去翻书案上的卷子。

他不喜欢把公事带回房中，但跟她相处的时间占比越来越大，不得不受些影响。

“少夫人, 药来了。”

陆玉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纤手摆了摆，“放下。”

药盅冒着热气, 小婢子看眼不远处立在书案边的顾景桢，小声劝道：“冬日冷, 从厨房送过来已散了些温度，少夫人还是快快喝下吧。”

陆玉音稍微坐直一些，也悄悄觑了眼顾景桢, 他果然听了动静，擡起头望来。

她微微撇嘴，不情不愿，小婢子赶快端到一旁小几上，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少夫人小心烫。”

陆玉音不管药, 先揭开食盘上的敞口荷叶碟, 上面放了几颗甜蜜饯。

她欢喜道：“嗯……蛮好, 今天是甜枣跟桃脯。”

糖吃多了坏牙, 也就吃药时候多吃两颗，要是没这两三颗小小的蜜饯, 根本不可能喝下苦药。

陆玉音準备撚一颗先吃了过瘾，顾景桢大步朝这边走来，在她面前落座，小婢子忙给他斟茶倒水，她这一口是吃不下去了。

隐约感觉到顾景桢有话要说，陆玉音看了看小婢子，知道他不喜欢在下人面前发作，挥手道：“行了，你先退下。”

小婢子局促立在一边，“少夫人……”

陆玉音感觉头疼，她喝药是府上的头等大事，顾景桢特意交代过，所以小婢子们不敢放松，尤其是有顾景桢在场，更加勤勉督促，顿时哭笑不得，把碗往前移了移，“喝完就让你进来收拾。”

“是！”

陆玉音正要摇头叹气，顾景桢皱起了眉，“大夫来府上了？”

“没有呀。”陆玉音也将装蜜饯的碟子拖近，搓搓手指，準备开动，眼前却忽然一空。

顾景桢抽走了那碟蜜饯，语气淡淡：“黄连子的量减轻了，下人们偷懒耍滑，通通要受罚。”

这话是看着她说的，要是真是厨房偷懒，顾景桢就会当着婢子的面问询，这下分明是要陆玉音主动接话茬，她急忙道：“不是她们，我让她们减一半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