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音并不说话，碧云自觉低下头，什麽都不说, 什麽都不问，她自从有杜鹃桂儿那一次事，便想加倍做好事情，人也越发沉稳。

过一会儿，花珠把玄印叫来，玄印道：“夫人是觉得哪个和尚合眼缘？若是在刚才下山的那些人里, 恐怕是不能了。”

陆玉音不自觉掐紧手指, “此话怎讲？”

“那些小和尚是要随法华大师到南海的, 昨日不知有什麽事耽误, 约莫今天傍晚就要啓程，刚好来咱们观里帮忙搭把手, 这个时辰，他们下了山只怕已经走了。”

陆玉音险些要站起追出去，但她的声音沉稳得出奇，“真的再没有可能回来？他们是从什麽地方来？”

玄印摇头，表示再没有找到的可能，“是法华大师从嘉州的寺里的带来的，这会儿出山直接上官道，追不回来。”

他见陆玉音低下头不再追问，行了个礼，跟花珠出去，碎碎念叨，“师妹啊，明早咱们还得去把坑给填满，和尚把废柴堆扔坑里了，剩下的还得咱们做……嘉州真是人杰地灵，随便一个小和尚也能让施主看中，你说咱们什麽时候能不待在这儿，去那些繁华富庶的观里呢……”

“师兄又在想偷懒，明儿我肯定拽你起来……”

……

陆玉音这次没有閑心去听小道士们说俏皮话，她的心也如天色一样暗沉发昏。

碧云点起灯后无声退下，陆玉音攥紧袖中的小纸条，拿出来反複看，这字明显不是淩一棠写的，他还能找到她，说明已经知道她的情况，明白不能让人发现他们联系，说不定他还已经见到了姐姐。

一棠不会做不稳妥的事，陆玉音激动起来，他是不是要进京了？那麽姐姐是不是也要回来，这张纸条到底是什麽意思？

为什麽偏偏是这句？嘉州……陆玉音想起来，当初学这诗的时候，他们正好也提到嘉州的花石泉铺满无数彩色卵石，约定他们以后一定要去看一看。

她的心剧烈跳动，没错，花石泉就在他们曾经计划过要去的永安村，嘉州也是淩一棠跟那小和尚联系的地方，他就在嘉州。

初八，快了……陆玉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她要在初八之前到永安村！

可是，信件暂且还没交给合适的人，更还没有查出真正的信在谁手里……淩一棠不会同意她干涉到这些事情里，信的事不能告诉他。

陆玉音犹豫再三，枯坐着觉得时间流逝飞快，她还没有任何决断。

直到碧云端着饭进来，望着山外远处一丁点火光，纳闷：“去南海的和尚不是走了？那儿是什麽情况？”

花珠扒到窗边看了一眼，以为是什麽热闹，看清后无聊地继续跟碧云一起布置斋饭，说：“这方向是进松云寺的路，说不定有夜里有贵客来呗。”

“少夫人，饭菜準备好了。”

碧云布置好餐饭，去烧热茶水，再把角落的碳拨一拨，去把窗关了，忽道：“呦，怎麽越来越亮了？”

陆玉音兴趣缺缺，执着筷子一口没动，花珠收拾好要拿走的空篮子，说：“那就是朝我们这边来的，噫？崔夫人急忙回去了，是她中途折返麽？”

经花珠一提，陆玉音也忍不住探身望向窗外。

山路小道两侧点亮灯盏，数里远的路，只有松云寺有这样的财力气魄，她虽不知来的是什麽人，但想到要私奔的崔三娘，怀疑难道是他们被人发现了？

陆玉音再也坐不住，直接放了筷子，起身往外走。

“夫人？”碧云扭头惊讶地站起，扯上斗篷往外追，“这麽晚了要去哪儿？”

屋外只见山影轮廓，天际的最后一点光亮正在慢慢t消退，夜幕降临，未知的危险不妙感觉出现，陆玉音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不知是因为崔三娘私奔的事，还是因为她好像忽然捕捉到什麽关键。

如果想要离开去找淩一棠，现在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她不知淩一棠的状况，不知道下一次的联系会在什麽时候，为何要用这般隐秘的方式？不正是说明联络的机会甚小麽？

此次来松云寺离京城路途并不近，出州甚是方便，等到下一次有这样长的时间、这样远的路途要到什麽时候，说不定再也没有了，她为什麽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如果没有出来松云寺的机会，下一次她要等到什麽时候，是不是再也等不到他的信了？陆玉音一想到这点就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就纵马离去。

“驾车！”

陆玉音直奔院门外栓着的马车，马夫正在喂草料，见是她来，闻言一脸惊讶。

门外两三个护卫围聚在一起，似乎在说什麽话，听到她的动静也赶紧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