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音动作一停，低声对杜鹃说：“这边两三个箱子挂了锁没来得及上，钥匙在匣子里，你待会锁上搬去账房，送到后记得仔细对完数目画签印。”

“吱——”，门打开，陆玉音提着裙子快步迈出，“我去看看。”

桂儿小心瞄一眼里面，探头目送陆玉音背影远去，桂儿转身进屋，说：“少夫人让我来帮忙。”

碧云刚蹲着熄了碳，站起来锤锤酸麻的腿，“等会儿，我让你搬哪个箱子就搬哪个，别乱动……你先点灯吧。”

桂儿冷笑一声，慢慢走到桌边，“你正收帘子，明明是你该点灯，少夫人让我进来干活，没说听你的指挥。”

“点个灯的小事，你做不得？”碧云擡起头瞪她。

桂儿不示弱：“合该我做？怎麽？等少夫人过来，让她看看你是怎麽使唤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主子呢？”

碧云气得脸发红，她早就跟桂儿合不来，桂儿脾气看似不错，温吞好性，有时候嘴上不饶人，没说上两句就容易吵起来，让人气得牙痒，少夫人交代把这儿收拾了，就算桂儿不配合，要是等回来发现她们还没办好，哪有申辩的理儿。

碧云无话可说，憋着气去点壁灯，毛躁得手抖了两下，狠狠一擦火折子点燃。

她点完灯，转身看到桂儿站在桌边无聊地绞帕子玩，许是天黑，看着影儿一晃，碧云快步走上去，拿起盒子里的钥匙，巧手扭动，只听钥匙哗啦啦响一阵，把剩下箱子锁住，厉声道：“好好做事，谁让你发呆的，快点，这边的不许动，你拿那个。”

桂儿冷哼一声，被她盯着搬箱子去账房，一个个箱子约莫有小臂长宽，装的账本契书，不算重，能摞起三四层，两人一趟就搬得完。

府上四处点起灯，因为有些路上围了帐子遮挡，灰帐下树影小道昏暗陌生。

碧云在账房交完差，东西摆在账房柜台桌上她又清点了一遍，转个身，一眨眼功夫，不见了桂儿身影，碧云暗骂一声果然是个会偷奸耍滑的，愤愤回晴芳苑去。

夜色渐暗，小径上低谈声也变得模糊，巡逻护卫将各个远门都查了一遍，确保白日里做工的人都清了出去，今日的差事便完成。

蓦然间，听到厅堂传出的交谈笑声，知道议事完了，护卫们纷纷点了灯笼，送几位大人出去。

顾景桢亲送到府邸门口，正在客套送别时，一片幽暗之中，墙角忽然蹿出个人影，对门口护卫道：“小人同州大番县县尉，受顾夫人之托办好了差事，传回个口信，不知道夫人可在府中？”

门卫一怔，听得清声音的几人回了头。

这话看似是随意对顾府门口的仆役说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顾景桢等人出来时说。

门前几位往外走的大人们当没听见似。

李平在顾景桢身后，他做了个手势，周围队形变动，李平几步到前去，踹过去一脚，狠狠踩中汪斌一条腿，同时另一人上前捂住他叫唤的嘴。

李平啐了他一口，用并不大声，可也足够让在场几人听到的声音骂道：“哪来的失心疯，也不打听这是哪儿，街上听个名头就来撒泼，呸……”

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要找他们府上的夫人，单是这一句就够让人浮想连天，李平当下断定说他是个胡乱拿由头闹市的，止住他后续的话。

台阶前身影一顿，顾景桢回头。

“松开，我问问他。”

李平错愕看着侧身看过来的顾t景桢，“大人？”

顾景桢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做出个和气可亲的贤官姿态，“这人既然说出了出身官职，想必也不是胡言乱语，既然诸位大人都在跟前，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不妨让他说说吧。”

另外几人呵呵笑了两下，看天的看天，负手恭听的恭听。

李平一松手，汪斌瞬间摔倒在地。

汪斌的头重重磕在地上，重磕下去也不觉疼，一时愣得僵在原地。

他本来就没打算闹大，小贱妇那日险些戳瞎他眼睛，连个银子渣都没捞到，回去想办法赊了最后一点钱也全给赌光了，越想越气——他竟然还拿捏不住一个妇道人家？怕是被吓傻了逞能吧。

老天爷开眼，又把刘回和桂儿一对蠢人送到他面前，这就是大好的机会，但等倒腾出来银钱折现得几个月。

钱暂时还没到手，但他的瘾犯了，跟桂儿打听了时机，先来诈一诈，在府门口跟顾大人遇到的事一旦被她知道，那贱妇还不吓得先拿银子封口？

万万没想到这位顾大人居然会真让他细说！

寻常官员要麽打两棍打发了，怎麽会能当着其他官员的面真追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