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或许是身边有人，狭小船舱内总是不够舒服，陆玉音睁开眼，身上盖了两三件衣衫，枕在他身上，寒冬腊月，却闷得能出汗。

很快，顾景桢也醒了，低垂了眼看她。

“你看我做什麽！”陆玉音瞪了他一眼，声音干哑。

真霸道，看都不让看。

他嘴角无声勾起一点弧度，如她的愿，慢悠悠移开眼神。

小船轻轻晃动，陆玉音只被他瞧了一眼，觉得浑身都软得无力控制，本就难受，匆匆要扯了衣服来穿。

顾景桢默默把衣衫递来。

陆玉音没扭身，伸手一接，却发现跟另外搭在窗沿边上湿冷的不同，触到时温暖干燥，不知道什麽时候被他放在身上捂热了。

她一声不吭把身上盖着的他的衣服推回去，自己穿好了，已是面红耳赤，推开一点窗缝，望见外面水面光芒朦胧，雾气弥漫，约莫是寅时，冰冷水汽一吹，压下了燥热和羞意。

“砰”，顾景桢轻轻关上窗子。

陆玉音已感受到那股寒气，低头摸摸刚才被冻了一下的耳朵，把衣服系紧了，出船时仍然被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吹得一抖。

身上忽然多了件外衣，陆玉音的斗篷跟他的外袍都还没干，扭头看到顾景桢把唯一厚实干燥的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陆玉音要扯下，急急道：“早晨这样冷，你……”

第 45 章

受不得风, 十分怕冷，这个冬天起就开始吃药调理，不知换了多少个大夫, 总算有些气色, 可她还总是过于粗心, 不知道爱惜。

清晨的风刺骨，她面如桃李，羞怯妖娆的模样他也不想让人多看去, 吹了些冷气，两个人总算恢複些异常，只不过心底还是有些微妙的别扭, 这会儿要接她过来，她还没有昨夜那一跨步轻跳的勇气。

他见她要解开衣袍还来, 摇摇头，“我无事，你的身体倒是很差。”

顾景桢的手臂揽着她的腰, 直接将陆玉音从摇摇晃晃的船边抱了过来，到了渡口，踩着平地，陆玉音腰段酸软，还是被他扶着，听这话, 嗔视了他一眼, 置气挣开, 忍着不适独自走开, 说到底，还是娇气作祟, 自己一个也是可以走路的嘛。

一夜大雨，湖边尽是残花败柳，地面湿滑，容易踩到水坑，顾景桢快步上前去，却被陆玉音扭头瞪了一眼，不让他扶。

想必马车早已在不远处等待，陆玉音想到昨夜四个护卫大哥就在远处準备来接人，却没想到……真是羞死人了！待会还怎麽见人，现在根本不想跟他走在一起！

顾景桢眉头微拧，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紧绷的唇角显得有些委屈和狼狈。

纵然他不懂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可这般嫌弃，哪里感受不到她异样複杂的情绪，总之是有怨的。

没别的法子，顾景桢攥了攥拳，吐出一口浊气，一步一步跟着在她两三远的距离。

天蒙蒙亮，走近些，隐隐看见顾家马车就在过了桥的街口，薄气稀薄，t风一吹就散，出了千鲤池之后，已经见着不少的行人，有早起进城的商贩、出城的货郎、卖包子的小贩、读书的小童……车轮滚动声与偶尔交谈声在青石板上回蕩，一夜雨过去，昨日灯会的喧闹只剩下树上飘蕩的彩绸和地上残损的灯笼，人们又恢複到忙碌的日常。

“喵——”

推着一车大白菜的菜贩二十来岁，年轻的媳妇一身碎花裙，在板车后面帮忙推，车上装得满满当当，路过他们身旁时，陆玉音听到猫叫，下意识扭头找去。

那菜贩极有眼色，虽然奇怪大清早怎麽见到这年轻夫人在外走动，但她身后那男人的眼神可不好惹。

他把车一停，稍微大声道：“夫人想养猫吗？”

见陆玉音停下脚步，他殷勤从车上拎下一个背篓，立刻就响起三两声幼猫叫声。

“早晨我出门赶完车才听到叫声，估计是昨夜太冷，老母猫躲在我菜筐里下了崽，有几个快断气了，但夫人看看这个，这个有精神，皮实！”

乡下的猫生了好看结实的崽，人们会拿去卖个十文钱，多少能换顿饭，他从框里揪起一只眼睛都没睁开的小貍花猫，那猫还没有巴掌大，颤抖着拼命叫唤。

陆玉音眼睛跟着猫崽动，不敢伸手接，惊讶地急声道：“全都冻死了？其他的呢？”

“有有有！夫人还想看看其他的？在那儿。”

车尾那方的农妇赶紧在车上篮框里翻找，陆玉音回头看了一眼顾景桢，见他没甚表情，便跟着菜农去另一头看菜筐。

这会儿她终于肯给他眼色了？

顾景桢记得前些日子她没了一只白猫，大概是想再养一只，按平常习惯，猫苑里品相好的任意挑，在外面随意买来的不够好，但见她这般认真，罢了，喜欢就行，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