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侧冒着雨水拧干斗篷，放下挡雨的竹帘后，挂上沥水也挡风，带进的雨水沾湿船舱铺着的厚毡毯。

顾景桢倾身向后，把湿透的外袍脱了下来。

陆玉音见状，也忙把最外层吸饱了水、变得沉重如冰坨的夹棉衣袍脱下，灯笼摆地上，弯身去看脚边一盏铜罩灯。

船舱并不大，一侧设有两个软垫，另一侧稍高些，平时可铺放瓜果书卷，以供赏乐，秋冬时候会铺张厚绒布，能让人在湖上泛舟小寐。

船头的灯影幽暗，铜罩灯里灯油所剩无几，陆玉音的手发着抖放下，再去看自己的灯笼。

虽然在灯顶和几处关键粘合处糊上了一层油纸，可一小半地方的豔丽色彩已被雨水晕染，糊成一团，再加上折断的尾巴，整个灯笼已不成形，干瘪扭曲，空有个完好的架子。

忽地，灯笼被一只手夺去，陆玉音吃惊擡头望去，却看到顾景桢低头看着自己，幽寂的眼中暗流涌动。

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思看灯笼。

他三两下点着了那盏铜罩油灯，提起放在几乎于陆玉音的肩同平的位置。

她茫然低头去，肩膀一晃，吃痛一躲，被他按住，听到他隐含怒气的声音：“痛了都不知道说？”

陆玉音发出“嘶”抽气声，在灯下看清按住的地方通红，半湿透的衣衫透出皮肤颜色，肩上雪白，唯有这处红得明显，是刚才他携着她时，只顾挟着人走，没掌握好力度拧红的一片。

现在缓过来劲，经他一说，肩上痛感隐隐发作，又觉得湿衣服黏在身上不适。

“我带药了。”

陆玉音想起自己荷包还带着“玉人露”，便擡手将肩上衣衫扯开，露出半个香肩，扭着头分外艰难，还未动手，先打了一个寒颤。

幽幽寒风从船帘吹进，雨丝如寒针刺入，溅在她单薄身上，陆玉音失去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头发也湿了，黏在额鬓。

“过来。”顾景桢却感觉自己的身躯发热，声音已是低沉沙哑。

他招手引她坐上那厚软毯，在雨夜中，轻柔低沉的声音触及她心底最无助柔弱的地方，陆玉音浑身发冷，挪了挪。

两个人身子贴得更近，一条腿错开向对，半个身子重叠，几乎是坐在男人怀里，他抵住了大半寒风，这点对他来说没有察觉的改变，却让陆玉音好受一些。

他的身躯隐隐有热度传递到她身上，如一个炭炉，不用靠近都能感知到热意，陆玉音抵抗不住诱惑，悄悄侧了身子，距离在一点点拉进。

他一手撑在扶手栏上，无形将她笼罩进去，一手提了那盏飘忽铜灯，眉头微皱，似乎烦恼于这点温度消失之后该怎麽办。

“拿着。”

顾景桢把手上这点开始有热度的铜灯给她提，即使这热度即将消失，对于身上越发冰冷的陆玉音来说也十分宝贵。

手指触碰的一瞬，冰冷触感微微惊到了顾景桢，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颤颤巍巍抹药的样子实在可怜，顾景桢一言不发拿了陆玉音手上的药瓶，涂上发红渐变得青肿的纤瘦嫩肩。

“唔……”陆玉音发出模糊呓语，男人的大手真热，像发热的汤婆子，但触感更舒服，套了层貂绒的都没有人的触感好，推按起来，把寒冰一样的肌肤都融化，再把她像丝绵一样搅动，如果不是这股亲近，她几乎快忘了温暖的感觉。

头顶乌篷船面被雨点击打，发出密集的淅沥啪拉声音，在寂静之夜中听起来沉闷而短促，一阵带着栀子花的药味弥漫在潮湿空气中，陆玉音舍不得肩上温度的离开，苍白脸上有丝红晕，低垂了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还有这里……”

她轻轻颤抖肩膀，更多冰冷的肌肤入了他掌，像泡入热水，还想被这温暖侵入更多……

怀中美人贪暖小猫一样主动往他怀里钻，顾景桢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断了。

第 44 章

大掌揉动, 逐渐包住浑圆的肩……她还是冷得发抖，头越来越低，呼出的气温热, 渐渐倾身往前, 几乎面对面贴在他怀里。

忽而一件温热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陆玉音发现他又脱了一件衣服，只剩件单薄的中衣，匆忙拉扯间擡头就看到他胸膛前系带松弛。

男子皮肤光滑, 隐有线条肌理，近得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也嗅到更深的竹香味, 清雅幽淡，却也干燥温暖。

他的手臂也垂了下来, 没停止轻揉的动作，陆玉音垂着眸子轻吸一口气，鼻头冻得有些发红。

“哎呀, 快灭了。”陆玉音晃晃抱在怀里的铜圆灯，几点星火闪烁，但只有片刻，飘起一点灰烬，她只能尽量用手捂着，汲取最后的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