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桑褚玉身边数月，裴雪尽对他这般颠三倒四的说话方式早已习惯。

步子一转，就打算趁他不注意离开。

但没走出一步，衡云子忽又望向他：“那你是谁？”

裴雪尽：“无可奉告。”

“不愿说？”衡云子缓步上前，柳叶眼里尽是笑意，“我想想……那日是你扮成了衔季的模样，与阿玉一道观了花灯吗？”

裴雪尽微拧起眉。

除了疯癫作派，这时好时坏的脑子最惹人厌。

衡云子与系统（2）

1.

“你认错了。”裴雪尽一口否认。

赶在这人发病之前, 他转身就準备离开。

虽然是衡云子分出的一抹散魂，可他认为自己与此人并非是同一人——至少他没这癫症。

既然并非一人，便也无需再有牵扯。

这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亦是麻烦，还得想办法尽早解决。

“不是？”衡云子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不该, 那日在洞府外假扮那小畜生的, 也应是你。满嘴扯什麽结契的胡话，不该, 不该, 既然是你, 缘何要否认？”

他竭力想要拼凑起那些零散的记忆片段, 却引得头疾複发, 一时疼得他紧拧起眉。

见他又陷入前言不搭后语的境地, 裴雪尽将步子迈得更快, 只想离这人越远越好。

但没走几步，身前就横过一根柳条。

“去哪儿？”衡云子拦住他的去路，“别急着走,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裴雪尽深知这人是个麻烦——不光是脾性难缠，他还是他的一抹分魂。

如果衡云子死了，恐怕他也会不複存在。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他没有与这人撕破脸皮的打算。

于是他耐下性子问：“何物。”

“别急，还有些事要问你。”衡云子不疾不徐道, “过去这几月，你一直伴在褚玉身边？不仅是在山下宅院和衔季的洞府外, 那次在百花境里, 你也出现过——用了缕灵力把巫盏那死物扯了进去，反将本君拦在外面——别告诉我你不记得此事了。”

裴雪尽知他虽然脑子有病, 却不好糊弄。

如今这麽问，八成是已经认準了他的身份。

事已至此，裴雪尽索性不再瞒他，平静道：“如今你是你，我是我。”

“果真如此。我只当你当日就已经散得没影了，不想又自个儿修出了人形。那麽……”衡云子仔细捋着手中的柳条，似作不经意问道，“阿玉和那小畜生的事，也是你怂恿的？”

裴雪尽着实不喜他的说话方式，不悦蹙眉：“还望慎言。”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摆出这等正经模样，衡云子只觉好笑。

心底这麽想，他竟也笑出了声，半晌又宽慰：“放心，你同他一样，都是畜生一类。”

裴雪尽脸色郁沉。

他倒骂得痛快，便没想过他俩也算得上是同一个人麽？

“褚玉没与我说起此事，我也不作多问的打算——你先把东西还我。”衡云子伸手，“平安福袋。”

裴雪尽怔了瞬：“什麽？”

“平安福袋。”衡云子又重複一遍，“褚玉在里面写了我的名字，便是送给我的东西，自然要拿回来，哪有放在外人手中的道理——给我吧。”

他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裴雪尽好半晌才想起来。

之前元宵节观花灯时，桑褚玉的确给他送过一个平安福袋。

她在那福袋里放了写有“裴雪尽”三字的纸条，以表祝颂。

衡云子正是看见了那张字条，才知晓了他的身份。

上回看见那福袋，衡云子就想抢去。不过那时这疯子忙着去找温鹤岭，他这才将福袋拿了回来。

但福袋是送给他的，哪有还给谁的说法。

饶是裴雪尽再冷静，此时也不免冷声道：“那是她送给我的东西。”

衡云子却问：“那字条上写了什麽？”

裴雪尽面色作冷，一言不发。

“‘裴雪尽’这名字不要也罢，送了你便是。”衡云子笑眯眯道，“可是刻了这名字的东西，也该还我——你应知道，有无你这抹散魂，对我没什麽区别。”

话落，他手中的柳条渐有灵气覆上。

裴雪尽瞬间明了，他这是将那字条视作珍宝，甚而起了杀他夺物的心思。

可他并不觉奇怪。

或许因为他俩终归是同一人，哪怕脾性天差地别，在此事上却有着别无二致的固执。

他不露声色地移开话题：“温鹤岭在何处？”

“他？”衡云子概已习惯话题的跳跃，分外自然地接过话茬，“不知道，兴许死了。”

“……”恐怕是盼着他死。

裴雪尽又道：“这几日在王都听闻温家大变。旁系相争，死伤无数。也有传闻，温家长孙受其师长引导，如今手握温家家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