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洞子里，蒲栖明已经彻底化成蟒身了。

三四人合抱的一条巨蟒从洞口滑出, 一道天雷劈下，将它刚凝成的一大片蛟鳞炸得粉碎，露出血淋淋的肉来。

它在半空剧烈扭动两阵，蟒身覆着层淡黑色的妖气, 很快又凝聚成蛟鳞。

十几道雷接连劈下, 它的身躯还在不断变大，须臾就长大了数倍, 甚将地面压得往下塌陷些许。

它原本t困于地上，仅能在地面与水间滑行, 但随着蛟鳞长出，竟有飞天的趋势。

又打下数十道天雷后，方圆几里的树木都已被它洒下的血水浇透。

要不是有避水诀护着，她只怕也要被淋成血人。

桑褚玉耐心等着，终于，当一道紫光劈向那黑蟒的剎那，她听见一道模糊的声音：“眼见何物？”

这便是妖族进阶时，向旁人讨要印证了。

若是得了封正，就能进阶成功。

若不能，最严重恐会身死天劫。

她张开嘴，正要应答，却发现怎麽也出不了声了。

桑褚玉紧拧起眉。

怎麽回事？

她又尝试一番，还是说不出话。

她反应极快，瞬间意识到是有人对她施了噤口诀。

用妖力沖破那噤口诀法后，她再度试图应答，可还是出不了声——

那噤口诀虽然不强，却是像浆糊一样不断黏上来，她沖破一次，诀法就又会施展一次，根本没给她留出开口的间隙。

倘若不及时找出掐诀的人，就只能一直这麽耗下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方，黑蟒在数道紫雷的劈打下，肉身已变得血肉模糊。

如果不及时封正止住雷劫，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这劫难之下。

黑蟒朝天嘶嚎一声，再度运转出更多妖气，护住血淋淋的身躯，挣扎着要往天上飞去，毫无示弱的打算。

又尝试一回后，桑褚玉果断放弃沖破噤口诀的打算，在心底问：“数值还够吗？”

“嗯。”裴雪尽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下一瞬就用数值兑换出人的躯壳。

许是受桑褚玉之前说的话的影响，这回他直接化成了衡云子的模样。

不过较之平时的衡云子，他的神情要稳重许多。

他望向地面挣扎的黑蟒，心底划过片刻犹豫。

但桑褚玉忽然握住他的手。

他倏然回神，语气平静道：“见蟒化蛟。”

封正已成，最后一道雷劈下后，那黑蟒在暴风骤雨中盘飞向半空。雨水洗净它浑身的血痕，露出簇新的玄色硬鳞。

它飞入云际，在黑压压的云层间翻搅一阵，又倏然俯沖而下，没入了不远处的灵泉里，消失不见。

桑褚玉知晓他是需要用灵泉养伤，从刚才开始就鼓跳的心，这会儿终于勉强得了些平静。

她擦了把脸，明明有避水诀护着，还是摸着了一片冷湿。

风止树静，在被卷飞的断木也接连掉落后，四周彻底陷入平静，只能听见她略有些急促的喘息。

从僵怔的状态中回过神后，她又尝试着解开噤口诀。

但和之前一样，还是沖破一回，噤口诀就又覆上一回。

“怎麽回——”她下意识开口，又倏然顿住。

？

怎麽又能说话了？

可噤口诀分明还没解开。

她看向一旁的裴雪尽，尝试着唤道：“裴雪尽？”

“嗯。”裴雪尽擡手，两指压在她的侧颈处，片刻后道，“看来那人只是想拦住你说出封正之语。”

拦住她封正，说白了就是阻止蒲栖明化蛟。

桑褚玉试了下。

果然说不出“见蟒化蛟”四字。

除此之外，其他话都能照常说出。

裴雪尽道：“按你所说，前几日的邪气是那蛇妖所为，如今这道噤口诀……但他二人素不相识，理应不曾结仇。”

桑褚玉回想着屹舟说过的话，不多时，她忽然意识到什麽。

她微蹙起眉，望向洞穴口的一片狼藉，道：“他们应该早就认识了。”

“先去找巫召野，你直接回去吧，免得被他看见。”桑褚玉说着，转身就要往另一端走。

“褚玉。”裴雪尽忽唤她。

桑褚玉折身看他：“怎麽了？”

这会儿雨势小了许多，但半空还飘散着蒙蒙血点，混在细雨中，仿若洒在淋淋血雨。

“抱歉。”在呼号的狂风里，裴雪尽忽然道。

桑褚玉一怔：“道歉做什麽？”

这些事跟他又没有关系。

裴雪尽看着她，片刻才垂下眼帘，缓声道：“心中卑劣，一时难言。”

话落，他的身躯就消失在眼前。

桑褚玉只觉得这话来得莫名。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她没作多想，转身就往西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