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月(33)

作者:栖风念
他是人麽?

好一会,沈轻照忍气笑道:“寒大人,下官自是有错,不敢不认。无论大人怎样惩罚都好,只是能否宽限这一晚上的时间,让下官安慰家中爱妻?此情此理,请大人能够宽容一二。”

寒沧烈不置可否,拇指微微用力,顶开刀柄,寒铁冷刃一声“嗡”地细微铮鸣。

金刀。

那把索了上百人性命的金刀。

沈轻照脸都有些扭曲了:“寒大人,莫非你还敢杀人不成?”

寒沧烈道:“你再违逆顽抗,我的确会杀人。”

沈老夫人惊道:“寒大人——”

“老夫人不必再说了。这麽多年,老夫人可曾听说有哪个人,在本官面前求来了半点和软?”

“沈轻照自作聪明令我二姐走了一趟,这笔账回头一起算。话说到这,本官索性就说的更明白些——今日是二姐未曾插手。即便她真的开口要求,当我寒沧烈会听半个字麽?”

寒瑶色微微一笑,心道,他娘的。

寒沧烈耐心快尽:“沈轻照,你现在自己走出来,本官不绑你;若再磨蹭,颜面和性命,今晚你得丢一个。”

颜面和性命今晚得丢一个?不知怎地,沈轻照蓦然想起雪月方才对自己说的“要再说这些下作话,今日你我之间定然要死一个”那话。

还真是该死的像。

一股无名火迅速涌上心扉,沈轻照被愤怒沖淡些许理智,脚下仍未动地方:“寒沧烈,你仗势欺人也该有个限度,我并非不可随你离开,可你讲话已是难听至极!我纣南侯府并非毫无根基的小门小户,怎能受你如此欺辱!”

寒沧烈道:“好。面子,本官给了,脸是你自己丢的。绑起来。”

狱署司的人得令一拥而上,只当自己是个除了听令其他一概不知的木头,不留情面地反剪沈轻照手臂,拖着就往出走。

沈老夫人“哎”了一声,旋即用帕子捂住口,不敢多言;沈轻照更是不愿再丢脸,勉强维持仪态,一言不发尽力走得端稳,但微微发抖的身体却难以控制,眼见着失了风度。

行至寒沧烈面前时,沈轻照终是忍不住一挣:“寒大人,今番种种沈某记下了。您如此苦苦相逼,此行此举,沈某必会上呈皇上维持公道。”

寒沧烈颔首:“可。”

沈轻照冷道:“只盼寒大人不要恶人先告状才是。”

寒沧烈连一个字也不愿意给他了,只挥挥手,底下的人七手八脚押着沈轻照下去了。

他谁也没管,只沖寒瑶色点个头,纵身上马。

离开时,好似若有所感,回头一顾。

但那目光未落在在场任何一人身上,梭巡过府门后偌大庭院,目光下至,握紧缰绳打马离去。

……

雪月躲得严实,宽大的立柱完全笼住她细瘦的身躯。

听着马蹄声渐远,才知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亲眼看见沈轻照被拉拉扯扯毫无尊严的绑走,雪月彻底松下一口气。她从没见过沈轻照那麽狼狈的样子,除了安心,还有一丝快意。

他被带走了。

终于还是被带走了。

外面的情形跌宕起伏,她的心也空悬着左右拉扯,时而期盼,时而失望,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如果沈轻照被轻易放过,怎麽办?如果他今晚终究还是留在府中,怎麽办?

直到他声情并茂说出那番托词之后,她几乎已经全然绝望。

有那麽一瞬间,简直要忍不住不管不顾沖出府门,对着外面的两位大人将真相和盘托出,请求他们做主。

沈轻照口中所言句句属实,然而,经他舌绽莲花改造之后,事情完全变了模样。她如何不急。

可寒风入骨,如冷水兜头浇下。冷静过后,雪月告诫自己不要沖动。

若当真奔出去,且不论对方究竟相信谁的话,夫妻人前争执,这事会彻底沦为一个闹剧。这种闹剧,谁愿意出来做主,让自己置身其中,也一并沦为笑话?那两位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会以身沾染别人府中的家事。

想想寒沧烈的话——你们沈家的人,沈家的事,有什麽家法、想打想杀跟我寒沧烈有什麽关系?

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但她真的很感激、庆幸他这样说。只有这样,沈老夫人才不会往她身上打恶毒主意。

所以,这样多的恩情加持,别说和沈轻照的事上不得台面,人家不会理会,她自己都不愿拿到寒家姐弟面前,辱没了他们。

想通后雪月便麻木地思考应对沈轻照的办法,却不曾想,沈轻照竟还是被寒大人毫不留情带走了。

府门那边一阵兵荒马乱,是沈老夫人急怒软了腿脚,衆人七手八脚地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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