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清冷又黏人(104)
作者:山海鹹人
这岔一打,沉闷的气氛活跃了几分,顾景淮翻腕转了一圈手中银枪,如蛟龙戏水,直指金乌。
尖利的枪尖不知淬过多少人的血,在和煦的日光下泛着冷光,他仿佛是第一次摸枪似的,端详了许久,忽然垂下枪,向衆军道:
“本将收回方才的话,愿我与诸位,暂且不死。”
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引易子恭好奇极了,等一行千余人跟随他们三人身后向皇城方向进发时,他找了个机会,悄声问程毅:“世子之前说了什麽?什麽死不死的。”
程毅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沉着眉严肃道:“将军方才说,若有人要战死,他愿为第一人,要诸将士莫怕。”
这些刚自漠北归来的兵,只剩下千余人了。才刚休整几月,又要以少战多,士气难免不振。
不过,程毅跟随顾景淮征战也不过一年余载,却也将他的性子摸得差不离,知他若非真存了死志,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鼓舞士气。
程毅从前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将军,然某次护送军粮路上出了纰漏,五石军粮被敌军刺客火烧,依军规处置,乃杀头重罪。
可当时正逢边关告急,朝廷实在无人所用,才派了他去将功赎罪,
他自然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没有人不想抓住救命稻草,故而一入西北军营,便连主将的脸都还未看清,立刻双膝跪地,上身几乎是匍匐在地上,投地大拜,立下万死不辞的誓言。
他身上铁甲铮铮声停,静等了会儿,许久不见动静,小心翼翼擡眼,正对上主位坐着的少年将军的沉沉目光。
顾景淮坐在案后,正在摆弄沙盘布局,未被他打断思绪,两指夹着一面旗移向别处,眼神却定定地看着他,言简意赅:“我的规矩,上战场前,不言死。”
程毅在比自己年纪小一旬的主将气场震到了,半趴在地上不知该起不该起,这时又听他说——
“程将军,我知道你,多谢你来。可本将也不能保证,此战告捷朝廷便会免你死罪。”
第二句话,又灭了他的念想。
程毅心中登时生出一阵惧意,刚要答话,顾景淮的第三句话又砸向了他。
“此为前提,若你还能做到不论如何全力以赴,便去领营帐,若是不能,本将也不缺一个懦弱的副将。”
程毅浑身一抖,以头抢地,猛磕了两下,毅然答複:
“将军之令,属下莫敢不从,莫敢不敬!”
后来相处久了,程毅才慢慢觉出来,这位沉默老成的少将军并非看上去那般凉薄,某次庆功酒会上耐不住好奇问道:
“将军不许战前言死,莫非是怕沾染了晦气?”
顾景淮也喝得面色酡红,塞北粗糙的夜风刮过他冷硬的脸庞,唤出了几分清醒。
“……父亲被迫休养,二弟尚且撑不起顾家,我还不能死。”
他回答。
那时还不能死,今日却能死了,想来,是为救整个家族于水火罢。
毕竟若是徐衡成功夺位,顾家上下难逃灭族的命运。
程毅不禁心下感慨,镇国公府的嫡长子,看着风光无限,却也被家族使命禁锢了半生。
但是他们方才也都听见了,他改口的那句“暂且不死”。
这是……眷念起了家中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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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门下,守门的哨兵远远望见,一队满身黑甲的骑兵队列齐整,如黑云贴地而行般压了过来,连忙敲响通鼓,提醒城内将士準备御敌。
与此同时,倚兰殿内却一片祥和,宫人逃了大半,反倒落得清净。
姜凝婉写好遗书的最后一个字,将其妥帖地封好,又在封纸上写「皎皎亲啓」,才扶着隆起的腹部从容不迫地起身。
“皇上在哪?”
没有人为她领路,姜凝婉徐徐踱步至一处鲜有人至的高亭上,楼梯弯曲而狭窄,她裙袂拖地,专注脚下,走得很慢。
忽然视野中出现龙袍一角,周承泽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爬到高亭的最上层,一言不发。
姜凝婉立在他身侧,放眼望去,只能看见皇宫的半壁,朱墙碧瓦的楼宇像棋局上的棋子。
“皇上还在犹豫什麽,快动手罢。”
她远眺着天边,仿佛听见了鼓声,看见了如蚁的敌军。
周承泽从登上高层后就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凝,有些不解:“动什麽手?”
“您叫我来这里,不是要我陪葬吗?”
她仿佛在说别人的事,神色未变,或者本来就整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周承责的脸色却十分精彩,先是震惊了一瞬,反应过来,气恼之下,掐住她的玉臂逼她看着自己,欺身质问:“你就这麽盼着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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