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云上五骁,我排第六(99)

作者:好喝到咩噗茶


连廊没有人伺候,景元也没有伴身的侍从,他们不必遮遮掩掩。

他推开门扉,另一只手还勾着她的腰肢,幼清瞧瞧客房,又看看他,景元已经没有再思考礼仪的事了,他抵着门框,卸下一身僞装,整个人都显得疲惫憔悴,他松开她,抱着手臂,有些无助地靠在门上。

“幼清…阿娘她如何了?”

“别担心,明日我再想想方子。”幼清轻抚他的胸口,安慰,“不要急。”

“我知不该再劳烦你…”景元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可我现下只愿意信你。抱歉。”

“无妨。我不觉得麻烦。”

他瞧瞧她手腕上的镯子,垂着眼,又轻轻和她说着:“抱歉,是不是又让你操劳了?”

幼清一阵心疼,她摇摇头,景元推门道:“多谢你,照顾我与母亲。”

幼清扶着他回到房间,她俯身揉揉他的脸颊,他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软软地埋在她的掌心,幼清给他解着衣物说:“不要怕,你先好好睡一觉。时间还长。”

时间还长…于长生种而言,时间确实长得过分。可他现如今怎麽觉得时间这样短…短得让他恍惚。

他忽然想到那次看到云骑演武的午后,云骑军声势浩大,气势如虹,他是如此倾慕。

可战争太残酷,时间又太残忍。

景元短暂地遗忘了幼年便沸腾起的热血,他感到了异常的无力与疲惫,甚至开始怀疑他的一意孤行是否是正确的。

加入云骑后,陪伴父母的时间少了…在外远征,和喜爱的女孩也是聚少离多。而得到的回报…那些俸禄与地位,又不是他心中所想。

一回到家,就如同卸下所有防备的幼虫,蜷起自己的肉体凡胎,再也无法像在外面那样坚强了。

在他出神的时候,幼清已经帮他弄好床铺,她叉着腰问他:“怎麽样?还要喝水吗?”

景元摇头,“不必,长久以来…都辛苦你了。”

“我想这麽做嘛,如果我生病了、累得直不起腰,你会不会照顾我?”幼清解开他的发带,抚着他的脸说,“你给我铺床、带我吃饭,我可不觉得麻烦你,反而很得意呢。你就好好享受我的照顾吧。”

他失笑,安神的药物带来的困意十分沉重,他侧过身,刚想躺下,便见她欲走的背影。

幼清走的有些急,景元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要忙着做什麽。

他只知道,他并不希望她离开。

刚走两步,身后便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踉跄t两步,手臂紧紧缠住她的肩膀,另只手绕过她的腰和腹,把她牢牢地箍在了自己身上。

他喉咙沙哑,哽出一声,“别走。”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侧头,蹭着他的脸,气息温热吹拂,“好。我陪着你。”

*

景元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他噩梦缠身,不知是幼清的药起了作用,还是他心绪不宁,身体太过疲惫沉重,总之,他始终无法苏醒。

梦中景色光怪陆离,似有千万万歌者吟诗,有千万万战鼓齐鸣,他化出武器,被困在中间準备迎敌,紧接着,那千万万道刀光飞来,他擡刀迎接,可越挥越多,刀光刮破了他的手臂、大腿,鲜血喷涌,他无法.轮转呼吸,身体难以维持,几乎化成了一滩血水。

片刻后,景元从血液中複生,他睁开眼,看到同行的云骑兵士与那些骁卫前辈笑着叫他“景元”。

景元想去伸手触碰,对方却化成了一片淡蓝的凭证,那些记载了云骑军身份的凭借如同大雨坠落,景元站在当中,无计可施,只能颓然地看着。

暴雨终于停止。

他以为噩梦停歇,刚刚放缓的呼吸,他就被人按住肩头,景元回首,曾经照顾过他的骁卫被孽物削去半张脸,那里蠕动着…有什麽準备破土而出。

“景元…”

对方张口,牙齿和血液一同坠落。

紧接着,那些昨夜还在谈笑的朋友纷纷成了这幅模样,他们伏在他的脚边,哭喊着他的名字。

千万万歌者在吟唱,千万万战鼓齐鸣。

景元脸色惨白,尸山血海如浪翻滚而来,景元握住阵刀,勉强支撑着自己不被沖散,在那些扭曲的同族的尽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好孩子”的人。

“母亲…”景元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尽头的光芒。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终于抵达她的身边,但她回头,金色的银杏叶纷纷坠落,景元在那他无法直视的扭曲模样中轰然苏醒,他浑身浸水一样湿漉,口中却干得仿佛火烧。

他翻身下床,却不慎跌倒,桌上的器物噼啪坠落,幼清听到这里的动静匆匆赶来,与此同时,景元也擡起头,望向那已经空了的鸟笼,以及鸟笼下,歪歪扭扭攀附而上的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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