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床榻上坐起, 奈何不能下床。

“这些吃食都是大人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说都是姑娘您喜欢吃的。要是……您不喜欢，一定是我们服侍不周。大人还下令，要是我们做的不好, 服侍不好姑娘您，便要奴婢们去领罚。”

圆脸丫鬟依然跪着, 她身后的丫鬟们也只低着头, 似乎是对谢瑾的十分畏惧。若是真的做不好，等待她们惩罚一定不轻。

兰月盈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谢瑾此举，明明就是对着她来的。要是她不能听话，不听谢瑾的话，她们就要代她受罚。

但是兰月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因为自己而受无妄之灾。

“起来吧，我突然又有了胃口。”

她在心底里恨恨地咽下这口气。

昨夜闹也闹过了，并没有任何效果。就像现在，要是她继续不吃，她们能一直跪在这里。

谢瑾很清楚，能用什麽办法叫她乖乖听话。

“多谢姑娘。”

圆脸丫鬟面露喜色，悄悄看了眼兰月盈，本以为她还会向昨晚在谢瑾面前大发脾气，已经做好了受罚的準备，没想到会突然回心转意。

兰月盈今早醒来，便发谢瑾竟然安排了五六人在房间里守着，嘴上说着，是因她行动不便，安排来伺候的。

她一动，就有人过来了，殷切询问，照顾细致入微。但是她就是浑身不舒服，这麽多人在边上看守犯人一样守着她，说让她们下去，立即又全跪下，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姑娘，请求责罚。

她一点儿也不想牵涉无辜的人进来，也不想将对谢瑾的火气撒到别人身上，只能罢了。

现在就连用饭，旁边也得站着人为她布菜。

兰月盈勉强用了几口，实在是忍无可忍，问圆脸丫鬟：“谢瑾在哪里？”

“大人今日一早便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兰月盈听了放下筷子，看那满桌佳肴实在是毫无胃口，而圆脸的丫鬟还在不停为她布菜。

“给我盛些汤便好了。”

听到外间的行礼，兰月盈放下碗筷，是谢瑾来了。

谢瑾进来，很自然地接过了丫鬟布菜的任务，坐在了兰月盈不远处。

看见她碗里小山似的，没有用多少，道：“怎麽，是饭菜不和胃口吗？”

兰月盈瞧他一眼，又看向周围的六个丫鬟，意思很明确。

“都下去吧。”谢瑾一挥手，她们这才鱼贯而出。

“怎麽了？我安排她们照顾你，有哪里不合心意你告诉我，再给你换一批人就是。”

谢瑾端起她面前的汤，试了试温度正好，道：“来，我来喂你喝。”

说着已经举起来勺子，送到她嘴边。

兰月盈看他这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怎麽想怎麽气，还有昨天他的威胁。说得好听，是给了她选择，但若是并没有选择他想要的，舅舅一家人的安危便不能保证了。

她一句话没说，眼神却是将自己所有的怨怼与伤心全透了出来，谢瑾看得分明。

玉勺的汤凉了，落回碗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脆响。

“既然不喜欢，那就让人去重做。”谢瑾道。

“够了，”兰月盈失声道，“这样相互折磨，有意思吗？”

“相互折磨？”谢瑾重複，转而看着她的眼睛问：“瑛娘觉得这是折磨？”

兰月盈并不想发脾气，也不想说什麽伤人的话，她闭上眼睛，转过脸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

“……还是，你觉得留在我身边便是折磨？”

谢瑾站起来，背过身去，道：“昨夜你是不是想说我变了，不再是你从前认识的人？”

他竟低笑起来，转过来看着兰月盈说：“那时你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你是说，心悦我，喜欢我，可实际上呢？你只是想应付那个一心想把你嫁出去的嫂嫂！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我知道你是有目的接近我，也知道我那时已经对你动心。”

“瑛娘，如今你再想远离我，可别忘了，以前是你先走进我的院子，是你先说的，现在又想抛弃我？”

“我……”

兰月盈正要说话，外边一片嘈杂，听得有人大喊：

“——有刺客！”

*

“楚儿，你还没说清楚是怎麽得救的？当时到底是什麽情况？”

上次扶水河画舫着火，兰月盈与赵楚儿两人落入水中。一下水，先是被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冻得差点没有知觉，接着又被沾水后重若千斤的厚衣服往下坠。

她们两都不会水，当时情况紧急，现在回忆起来只剩下刺骨的寒冷与慌乱紧张，根本不记得两人什麽时候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