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天夜里谢瑾第一次没来。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 天还没黑，他过来了。

他看见兰月盈靠坐在床榻上，抱着膝盖，好像被人抛弃的小动物一样。看着他, 眼睛里是泪水和怒火。

他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样, 走过来，坐到她对面。

“阿婆说你一天什麽都没吃, 怎麽了？”他过来抱住她，问道。

“……你昨天为什麽没来？”她缓缓问道，声音很低。

“你, ”谢瑾诧异，看着她的脸, “你怎麽了，只是一天没来而已，你很想我吗？”

他不由莞尔, 想不到理由竟然这样简单。

她不回答, 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闷闷地说：“以前还在扶阳，阿兄知道……知道我做的事情后, 把我一个人关在漆黑的房间，不叫其他人和我说话, 也不放我出去……等到我再出来, 见到的却是一群陌生的官兵在家里，而家里到处都是血迹, 还有，尸体。”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的身体颤抖起来。

谢瑾怀抱着她，感受到她此刻是害怕的。

“所有人都死了。若不是阿兄生气，将我关起来，我也是其中一具躺下的。你知道吗？阿兄就死在府外另一条街上，据推测是一出府不久，叫人给生生砍死。身上十七刀，刀刀致命。”

“好了，别说了。”谢瑾见她难受，打断道。

兰家发生的惨案，他后来也略有耳闻，也打听过，知道一些。但这还是第一回听兰月盈讲述。

她继续，自虐似的，说道：“他怀里还有一封染了血的信，被血水泡得看不出是什麽内容。但我一见那信纸就知道，那些是我的种种罪过，他是要拿着这信去金家道歉。他那样的人，就是觉得做错了事情该道歉。即使和他没有关系，都是他的好妹妹干的，他也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教导无方。”

谢瑾听闻，不由想到自己曾在酒后，写得那些……莫不正是那封信？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又看见他，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是我害了他……”兰月盈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他僵硬的手抚在兰月盈肩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涨了张口实在是不能说出来。说实话，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具体写了什麽内容，但当时的生气与怨恨都是真真实实的。

好半天，才说：“不是你的错……”

她的发间似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微不可闻。谢瑾是有点察觉，但这时他的思绪都被那封信所占据，不可能停下来仔细思考着香味的来源。

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哭泣。

“我……我只是有点儿害怕。”

她眼睛红肿，看着谢瑾，坦白自己的心声。

难怪之前，谢瑾来她总是显得很热情，很配合，又提出一系列要求。并不是想要逃出去，只是害怕黑暗。

谢瑾为她擦掉脸上挂着的泪珠，道：“抱歉，我不知道。就再等两天，两天后，我们就出去……瑛娘，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所以……”

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说话越来越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兰月盈一把抹掉脸上残存的泪水，站起来在谢瑾身上翻找。她记得，谢瑾随身带着钥匙。

果然在谢瑾怀中摸到，那把黑色的救命稻草。

她才不愿意被谢瑾关在这里，像一只供人观赏的宠物。

喀嚓——

这是自由的声音。

她转身看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谢瑾，让他板板正正地躺下，仔细端详。

他眉宇中透出疲惫，眼睛下一团青黑，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枕头下面锐利的瓷片拿在手上，兰月盈想到了——

外京都外他的阻拦，不亲自出手，可所作所为都是要让她主动去找他求助。

让她住在他的别院，把她当做是附属品一般，随身携带。就算出京，还要挟着她一起。一旦不愿，便是威胁。

而现在把她关在这漆黑、逼仄的密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等着他每天临幸。

还有最后从阿兄尸体中搜出，那一封被血泡得不成样子的书信。

兰月盈握紧了手中锋利的碎片，她发了狠，对準谢瑾前胸，想要刺下去。

她停了下来，她想到谢瑾前胸的绷带，即使是之前夜间他也是不

取掉的，也不让她取掉，只推说伤痕可怕。

可是这与她有什麽关系！从今天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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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月盈本以为想要逃出去，还要再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一直从谢府后门出去，竟出奇地顺利。期间只遇到两个上了年纪的从仆，她轻易就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