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我要进宫面圣。”

一直到这日夜色阑珊，东方的天空微微泛出鱼肚白之时，谢瑾才靠在回府的马车中闭目休憩。

慕寒自然是没有这个面圣的殊荣，他只能止步于宫门口。所以谢大人进宫后，遇见除了皇帝外什麽人，说了什麽话一概不知。

他看出谢瑾回来时，面上疲惫之色底下的厌烦与不耐。

一路无话，到了谢府大门，天色已然大亮。

谢瑾拖着疲惫的身体，被人扶下了马车。

慕寒走近，想要说些什麽，却听周围有人凑上前来，不及他阻止那人已经开口了：

“谢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这人将怀中的拜帖规规矩矩奉上。

看得出来，他在这里等了大半夜。

谢瑾并不看他，直接往府中走去。那人看样子还要上前拦住谢瑾，再说些什麽。

慕寒这回挡住了他，质问：

“你是谁家仆从这样不懂规矩？！”

那人听慕寒语气不善，连声道：“这位小哥，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上头交代下来，要我将这封信亲手交到谢大人手上。”

“到底是谁——”慕寒注意到请贴上的烫金花纹，顿住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软了下来，道：“给我吧，我会为你送到大人手上。”

“大人，您该休息了。”

慕寒将请帖呈上，放在谢瑾的书桌之上。

“这是……”他看到请帖中的页脚，里面有东西，看向慕寒，顿时明白。

请帖是四皇子送来的，说是为谢瑾接风洗尘，一起喝喝酒赏赏雪。

照往常，谢瑾是不会应这样的邀，直接拒绝。

但他看到了里面夹着的纸张，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却好如此艰涩难以读懂。

这回，他无法拒绝。

四七

“谢大人许久不见, 此番南下如何啊？”

四皇子笑呵呵，坐在谢瑾对面，一招手示意旁的侍女添酒。

谢瑾挡住酒杯, 道：“谢某不便饮酒，还请殿下恕罪。”

四皇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在乎，挥手叫人退下。笑道：“呵呵，谢大人操劳政事, 是国家栋梁, 理应保重身体，何罪之有？若我执意让谢大人饮酒, 才是罪人。”

“殿下言重了。”

“谢大人外出一趟，回来倒是生分不少。今日请谢大人前来，不过是为大人接风洗尘, 不必如此拘谨。我先干了这杯，谢大人随意。”

四皇子说着, 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殿下美意，谢某以茶代酒。”

“哈哈, 这才对。”

四皇子看起来非常开心, 拍拍手，外间一派舞姬鱼贯而入。

“最近，新得了一位美人, 必须要给谢大人瞧瞧。谢大人也知道，我向来不爱参与那些事情, 喜欢花鸟美人, 只愿做个閑散人。朝中事情我一概都不想听，可是啊……”

舞姬们薄纱覆面, 笑容盈盈。时值冬月，外头寒风刺骨，屋内炭火很足，她们穿得轻薄也不至于寒冷。

铮——

一声响，好如清泉叮咚，乐声宛若流水缓缓倾泻。

舞姬长袖飘飘，腰肢如杨柳袅袅，浑如天上仙子；凤眼半弯，朱唇一点樱桃，好似海棠含露。

她们款款上前，舞动长袖，露出站在最后的一道身影。

谢瑾见到那身影心中一紧，十t分眼熟，但舞姬们好似清楚他的心思，舞步变化，一直有人挡住那身后人的脸。

四皇子转头看谢瑾，笑道：“不错吧？看过她们的表演之后，我立刻遣散了府中的其他舞姬。”

谢瑾心中变换不定，不可置信那人就是兰月盈。但想到请帖中夹的纸条，又犹豫了。

身影实在是相似，她只是站在衆舞姬之中，衆星捧月般。

“嗯。”谢瑾面上还是从容的，但根本没有在意四皇子刚刚说过什麽。

“真是难得，谢大人有一天也会说喜欢。哈哈哈，”四皇子好似听到了不得了的回答，笑道，“若是你实在喜欢，我就忍痛割爱！送给谢大人又如何！只是……”

“你得答应我，拿一件物品来交换。”

谢瑾这次听到了，他并不否认四皇子说的话，顺着话头，道：“殿下想要何物？”

“别紧张嘛，”四皇子放下酒杯，笑道，“好像我要提什麽过分的要求一样。”

他看向谢瑾不自觉握紧的手。

谢瑾道：“并没有紧张。谢某身无长物，恐怕没有殿下想要的东西。”

“怎麽没有……”

四皇子似乎是瞥见舞池中有了什麽新动作，立刻拍手称好，大声：

“好！赏！”

待谢瑾再去看时，最中间的舞姬又转过了身，他心中一阵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