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渡(97)
作者:燕识衣
然而不待她多摸两下,卫凛似乎有所察觉,眉心轻蹙了蹙。
她做贼心虚一般,飞快地撤回手指,心髒啵啵急跳。
好在卫凛再没有其他反应,睡得依旧很沉。
沈妙舟松了一口气,又暗暗觉得有趣,乐此不疲地戳了好几下,甚至还捏了捏,把卫凛的脸颊都玩红了一小块,直到后来觉出些困倦,这才打了个呵欠,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想去床尾抱一床薄被,到竹榻上歇息一会。
然而她脚下刚刚一动,卫凛却好似突然惊醒,长睫颤了一颤,睁开眼来。
四目相对,有种捣蛋被抓包的心虚,沈妙舟耳尖登时一热,过了一会,支支吾吾着问:“……卫凛,你,你是不是很疼?太医留了止痛的丸药,我去拿给你吃。”
说着,她转身就要去桌案上拿药,却被卫凛从身后叫住:“……不疼。别去。”
怎麽可能不疼呢?夜深人静,他隐忍微沉的喘息声越发清晰,听得人好像被细针刺进骨头缝里一样生疼。
沈妙舟心里不太好受,犹豫了一阵,忍不住小声问:“你既受了杖刑,又何必亲自来救我呢?我原都没想过你会来的。”
卫凛眼睫微垂,低低地喘息着,语气中带了点轻嘲,“我若不去……那柄匕首就该插在你身上了。”
你如何t受得住。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沈妙舟心里一紧,小小声道:“多谢你啦。”
沉默片刻,卫凛忽然低声道:“上来。”
上来?上哪去?沈妙舟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嗯?”
卫凛看她一眼,无奈道:“困成这副模样,上来歇息。”
沈妙舟呆了呆。
和他歇在一张榻上麽?好像不大妥当罢……
她支吾着拒绝:“我还是去睡竹榻好啦。”
卫凛呼吸微沉,声音中透着虚弱疲惫,显然已有些吃力:“不是说要谢我?竹榻太远……”
见他额头冒出大片冷汗,沈妙舟有点犹豫,竹榻好像是远了些,夜里若是他有什麽事情,她未必能知晓。
似乎是见她仍未动作,他低哂了一声:“难道还怕我做些什麽不成?”
嗯,伤成这个样子,应该确实做不成什麽。
而且也打不过她呀。
沈妙舟早就困得发晕,便也不多犹豫,只脱下一层外衫,蹬掉了鞋子,小心地越过他两条长腿,爬进床榻内侧,老实躺好。
卫凛似乎很是满意,轻轻勾了下唇角。
然而她躺下后反倒越发精神了。
烛火杳杳透过帷帐,周遭朦胧得仿佛笼了一团薄雾,逼仄昏暗的环境让人的感官无限敏锐起来,她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她莫名紧张的咚咚心跳。
说不清缘由,脸颊渐渐热了起来,沈妙舟觉得自己需要说些正经事,于是想了想,轻声问:“卫凛,我能问你件事麽?”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五年前,杀手楼真的是在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麽?”
沉默了很久,卫凛疲惫沉哑的声音在朦胧中响起:“怎麽提起来此事?”
虽然对于他出身杀手楼这件事,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但这倒是她头一回正面和他谈论。也不知什麽缘由,她就觉得有关杀手楼的事,卫凛不会欺瞒于她。
沈妙舟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把自己认出陈令延、曾在相国寺见过他的事说出来,只模糊地一带而过:“劫走我的就是杀手楼的人。我在想,如果杀手楼已经彻底覆灭,那他又是怎麽回事?”
“死的只有楼主从渊……和誓死效忠于他的那些人……”卫凛匀了一口气,低声回答。
也就是说,当年从渊被杀,杀手楼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时隔多年后,又有人重新训练了一伙杀手,其中就包括陈令延。他在家中剧变后,为了报仇而投入杀手楼门下,这便很说得通了。
那重新训练杀手的人会是谁?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曾在楼中作乱,杀了从渊的那人。
沈妙舟转过头来,在昏暗中望向他,小声问:“那五年前,杀手楼为什麽会生乱,又是谁杀了从渊,你知道麽?”
卫凛很久没有答话。
久到沈妙舟有点心慌,不知他是昏昏沉沉间睡着了还是伤重晕了过去。
“是我。”
寂静的帷帐里,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似乎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某种隐忍的厌憎,“杀手楼灭门,是我做的。”
沈妙舟愣了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在杀手楼掀起惊涛骇浪、杀了从渊的,原来竟就是卫凛?!
但转念想想……似乎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也怪不得,当初他误以为她是杀手楼的人时,会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来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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