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渡(5)
作者:燕识衣
“一梳梳到底,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沈妙舟望着黄铜镜中秦舒音的那张脸,指尖在袖笼里轻轻地摩挲着刚刚得来的密报。
是公主府的家将的回报。
信上称已将秦舒音稳妥送出了京城,一切并无异样。
派人护送秦舒音,当然不止是因为自己允诺过帮她出城,更是为了盯紧她。所谓逃婚,空口无凭,又是欺君这样的惊人之举,秦舒音的说辞自然不能轻易全信。
那夜乍听闻她要逃婚时,沈妙舟就已打定主意,倘若秦舒音说的是实话那再好不过,可如果她是为了脱身而诓骗自己,那就干脆扣住她,待自己事成再放她离开。
不过如今看来,秦舒音倒确实没有欺瞒她,如此最好。
过去三日里,她也试过潜入北镇抚司,可最多只能进到外衙,压根摸不到内牢的边,而她遣去大同的家将更是一无所获,爹爹仍旧毫无音讯。
可若是报官,又怕会牵扯出爹爹在追查旧案的隐情,而那场大战,是皇帝心中绝不可碰触的逆鳞。若非实在走投无路,绝不能冒这个险。
沈妙舟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
能最快接近卫凛的,恐怕只有这个身份了,既然暂且没有别的法子,就先碰碰运气罢!
屋外隐隐奏响敲敲打打的喜乐,外院响起起阵阵笑声,伴着噼里啪啦的鞭炮一齐挤进来,等乐官数次催妆后,嬷嬷满面含笑地过来招呼:“吉时到,恭送小姐出阁,今后夫妻恩爱绵长,前路步步锦绣。”
本就是一场假戏,沈妙舟敷衍地点点头,也没什麽听吉祥话的兴致,眼见吉时到了,不用侍女搀扶,一把抓起盖头便向外走去。
一出房门,嘈杂的声浪霎时扑面而来。
她披上红纱做的盖头,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迷迷蒙蒙,周遭浮光掠影,走过回廊,宾客们脸上堆满了模糊的笑意,四处都是喧闹。
似乎是剎那的错觉,她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经年幻梦,擡眼看去,蓦然发现在那幻梦遥遥的尽头,恍惚立着一道淩厉挺拔的颀长身影。
院内高朋满座,而那身影凛冽淡漠,游离于人声鼎沸之外,就像独立于万仞绝壁的一棵孤松。
没来由的,她心头浮出两句话。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似是心有所感,那人就站在一群面目模糊的宾客中央,远远地望了过来。
忽然间,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穿过长廊,微微勾起眼前的盖头,红纱拂动,她瞧清了那双眸子,内勾外梢,是极俊的双凤眼。
大婚
是卫凛。
卫凛的视线与她一瞬相撞,很快又一言不发地收回了目光。
这种双凤眼本该最是动情勾人,可他的目光却像被薄雪淬洗过的寒刃,疏离而冷淡。若非他穿了一身大红喜服,不知情的人只怕会以为他与这场亲事毫无干系。
隔着朦胧的红纱,沈妙舟的视线向下,划过卫凛的腰间。
那里只有一条红底嵌玉革带,干净利落地束出一道劲瘦腰身,却未曾瞧见锦衣卫腰牌。
不知是被他收去了何处。
她收回视线,一步一步走到卫凛身旁,给崔氏长辈敬过茶,接过红绸,便由他牵引着出了院门。
“起轿——”
喜娘嗓门嘹亮得像只鹊鸟,迎亲队伍随即点燃炮仗,霎那间爆竹噼里啪啦地四面炸开,孩童欢呼着争相抢喜钱,稚嫩的童声叽叽喳喳,花轿在锣鼓声中摇摇晃晃走过大半个京城,总算到了卫府大门前。
花轿落定,轿帘一下被撩起,夕光霎时蔓延进来。
沈妙舟早就等得不甚耐烦,正要起身出去,眼前忽地伸来一只手,掌心向上,托着一段红绸。
她从盖头下看去,那只手骨节修长劲瘦,皮肤被红绸衬得白净如玉石,递来时带了淡淡的降真香气息,凉意中混着药香,就如这手的主人一般疏冷。
明明是主动的举止,却莫名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冷的像块大冰坨,怪不得名声那麽难听,二十三四的年纪都讨不到夫人,好不容易有个未婚妻却还要逃婚。
沈妙舟一面暗暗腹诽,一面从卫凛手中接过红绸,踏出轿门。
卫府门口喧闹喜庆更胜崔家,近百名锦衣卫肃整列作两列,气势恢弘。府门内宾朋满座,司仪头上插着大红色绢花,在门前奋力抛洒谷豆铜钱,高声唱和着:“撒麸撒料撒金银,长命富贵报佳音!”
沈妙舟听见卫凛清清淡淡地回应着衆人的恭维声,与他转过照壁,迈过垂花门,走到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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