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渡(189)
作者:燕识衣
一夜之间,宁王谋逆, 皇帝殡天,祁王示出高宗皇帝遗诏, 经内阁校验商议后, 暂由祁王接掌传国玉玺。
朝会上亦有人议立璟王,但高宗皇帝所留遗诏有两道,一道是传位于祁王, 一道是查实当年虎略口一战真相, 废黜大行皇帝一脉为庶人。眼下旧事未明,无论是依法理还是就正统而言,璟王都不占上风。
更何况一来崔家刚倒,璟王在朝中的势力本就大伤元气,二来监察百官的锦衣卫已效忠于祁王,朝中衆人谁都难保自己没有把柄被锦衣卫捏在手里,心里不由存上几分忌惮,既非璟王死忠, 便也不想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是以争辩半晌后, 百官大都对内阁的决定再无异议。
内侍们搬来椅凳,首辅孙钰带着阁部衆人与祁王围坐下来,共同商议收整京军防卫、旧案重审、大行皇帝丧仪等诸多事项,但终究是变起突然,衆人都有些无措,一时间忙作一团。
祁王在京中暂居的府院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卫凛在诏狱里受了寒,不知何时发起热来,一直昏迷着,由长廷负进内院。几个亲卫搭着手,将他平放到软榻上,除去衣衫。
热水和伤药事先都已备好,沈妙舟卷起袖口,回身拧干帕子,拨开他额前被血水和冷汗浸透的淩乱碎发,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脸。
太医很快赶到,上前给卫凛清理伤处,诊脉敷药,足足忙了两个多时辰,才将他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停当。
屋子里都是血腥味,卫凛双眼紧闭着,脸色惨白。
沈妙舟心里揪疼得说不出话,咬紧了唇,轻轻握着他细瘦的手指。
方子写好,长廷匆匆拿去煎药,太医回过身,斟酌着措辞道:“郡主,殿帅这伤……虽万幸不曾累及髒腑,没有性命之忧,但外损实多,几处肋骨有裂,加之寒邪侵肺,若要痊愈……还需得假以时日,仔细调养。”
太医说得委婉,沈妙舟却听懂了,言下之意,若是休养得不好,往后说不準会落下什麽症候。
她吸了吸鼻子,点头应下,“我知晓了,不管要用什麽药材,都捡最好的来,太医院里若是没有,公主府里有。”
“臣明白,还请郡主放心。”
已过晌午,亲卫送太医去前院用饭,稍作歇息。
不多时,旁人都退了出去,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沈妙舟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一眨不眨地看着榻上的人。
屋子里炭盆烧得暖热,卫凛赤着上身,只虚虚地盖了层薄被,露出宽阔平直的肩膀和小半边劲瘦胸膛。
他肌肤本就生得白净,如今更是苍白得几乎不见血色,几道鞭痕纵横交错,愈加显得触目惊心。
不过短短数日,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已清减了一圈。
沈妙舟昨晚一夜未眠,此刻却没有半分睡意,只守在卫凛身边,听着他浅浅的呼吸。
挨到傍晚时分,卫凛终于退了热,可意识依旧昏沉着,一直不曾清醒过来。
沈妙舟寻来一方干净的软帕,沾了水,一点一点润湿他微微干裂的嘴唇。
天色渐暗,屋内掌了灯,在脚踏前摇曳出一团昏黄的暖光。
沈妙舟托着腮,坐在朦胧的光晕里,望着卫凛清瘦的侧脸,思绪纷纷杂杂,想起在崔府,透过盖头的红纱,与他对视的那一瞬;想起他把自己从疯马蹄下拖出来的剎那;想起在北镇抚司里,他搓的那个小雪球;想起在暗巷里和他交手;想起自己中了毒,迷糊中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数不清的画面在脑中交织闪现又匆匆掠过,越想越觉得缘分奇妙,兜兜转转,他们之间竟会生出这样深这样深的牵绊纠缠。
胡思乱想着,也不知到了什麽时辰,窗外夜色浓稠,屋内幽深阗寂,烛光静静倒映在帐幔上,除了更漏滴答,只听得见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虽然太医说不会有性命之忧,可眼瞧着卫凛一直神志不清地昏睡,沈妙舟心里愈发觉得惶惶,莫名地,竟像是要抓不住他一般。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寻太医再过来看一下。
沈妙舟摸了摸他发凉的手背,心里一阵闷疼,喃喃着威胁:“卫澄冰,你若敢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站起身,把卫凛的被角往上掖了掖,又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往门外走。
“不会……”
虚弱低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沈妙舟擡步的动作一顿。
“我不会有事……”
沈妙舟一瞬惊喜地睁圆了眸子,忙转回身去。
卫凛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擡眼望向她,漆黑的凤眸半睁着,隐约倒映出细碎烛光。
上一篇:穿书后我成了妖尊徒弟
下一篇:怯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