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渡(125)

作者:燕识衣


“青松!玄午!人呢?快来人啊!”

是长廷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疾厉,其间又掺杂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惶急。

玄午和青松愣了一瞬, 齐齐沖出院门, 就见自家主子被长廷负在背上,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尽是冷汗, 看样子竟像是伤重危急,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挎着药箱, 帮忙扶托着身子, 匆匆忙忙地紧跟在后。

“快去準备烈酒,烧水!”

青松立刻应声跑去次间耳房。

玄午猛地回过神来,几步沖上前去, 帮着长廷把人送到屋内榻上, 用力摁住伤口边缘止血,回头焦心道:“长廷哥,这是出什麽事了?什麽人竟能把主子伤成这样?”

长廷抿紧了唇,自责得说不出话,只红着眼匆匆裁开卫凛的衣袍,露出一片染满了血的胸膛,让大夫上前细看伤势。

那大夫倒也不是旁人,正是刘仁。

说来也巧, 从京城离开后,他一时兴起便来了大同, 想去长春堂寻访师弟罗神医。谁想今夜罗神医出诊未归,他刚刚在医馆内烫上一壶小酒,就见长廷一身血气地闯了进来。

再一看长廷身上背着的那位,当时就吓得他一口酒全呛了进去。

刘仁原就是追随卫清昀多年的心腹军医,直到那场大战后才隐姓埋名转做了仵作,若是疑难杂症他或许不成,但急救刀枪剑伤却算得上是手到擒来,眼见卫凛一身是血,连忙从圈椅中跳起来,迎上前去就要处理伤口。

可这卫家小子也不知是犯哪门子轴劲,眼瞧着都疼得说不出话来了,竟偏偏不肯直接在医馆救治,非要赶回住所来,甚至还说什麽体质不合,用不得麻沸散,若不是念在先前卫将军的份上,他简直都想撒手不治了!

好在人送来时伤处已草草处理过,虽然金创药被血沖去了大半,看着伤势唬人,但刀刃入得不算很深,并未伤及内髒,只要仔细将养,起码性命无虞。

青松很快端了热水和烧酒过来,刘仁用细布沾了烈酒,小心地将卫凛的伤处擦洗清理干净,擡袖抹掉额头上的汗,又取来桑皮线引入细针,转头向玄午和青松吩咐道:“老夫要缝合刀口了,你们俩过来按住他。”

二人连忙应是,伸手按扶住卫凛的身子。

桑皮线穿过皮肉,牵扯出细微又刺耳的咯吱声,卫凛猛地痉挛了一下,很快便生生被剧痛唤醒了神智,急喘片刻,看清了周遭环境,立刻伸手去抓长廷的胳膊,发着抖咬牙道:“七品红,给我……”

长廷惶然擡头。

方才送宁王回府时,他主子的意识已近乎昏沉,却特意吩咐了要他讨几颗七品红来,那时他就隐约猜到了是何用意,只是不敢细想,到如今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可是眼下这般境况,倘若他主子当真这样做,那和直接赌上这条性命又有何分别?

长廷忍不住红了眼,不肯听从,“您这是要以命换命!值得麽?!”

卫凛低喘了两口气,凤眸里一片沉静。

“那便以命换命。”

“主子!”

长廷重重跪了下去,看着他,眼泪直流。

卫凛提声冷喝:“拿来!”

玄午和青松都吓得愣住了。

这一下动作牵动了伤处,原已几乎止住的鲜血登时又涌流出来,刘仁还在专心缝针,急忙出声制止:“嗳嗳嗳,按住了按住了!你小子莫动!”

长廷终是不敢再多言,只能低下头,颤着手从怀中取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含泪递了过去。

卫凛将药丸收进掌心,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上滚落下来,浑身都在不住地发抖,隔了好一会儿,才攒出些微薄的力气,吩咐道:“去,遣人,去找……”

他疼得牙齿打颤,只勉力说出几个字,到后面已经低不可闻。

玄午和青松不解地对望了一眼,都猜不出自家主子这是何意,又齐齐焦急地看向长廷。

沉默片刻,长廷狠狠一把抹去眼泪,嘶哑着嗓子道:“主子放心,我这便去。”说完,霍然起身出门。

天穹渐渐泛成蟹壳青色,街巷中朔风呼号,仿佛夜枭鸣啼,无端惹得人心头发慌。

沈镜湖喝过参汤后,勉强添了些精神,可脸色仍隐隐覆着一层青黑,又歇了一歇,让家将扶着他支起身子,倚靠着床头坐了一会。

沈妙舟和沈钊都红着眼陪在榻前。

沈镜湖淡淡一笑,换做左手,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温声道:“你阿娘走了十年了,爹爹很想念她,早想与她团聚,只是一直放不下你和阿钊,如今事已至此,命数而已,你们也不必太难过。”

慢慢匀了两口气,他继续道:“趁天色未亮,你和阿钊尽快出城,不要管我,京城不能回,直接去庆阳寻你祁王舅舅,待时机到了,再用遗诏助他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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