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渡(103)

作者:燕识衣


四目相对,沈妙舟擡手捧上他的脸,杏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目光里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狡黠。

朦朦胧胧中,她轻轻拉近他的脸庞。

鼻尖与鼻尖若有似无地相触,她细细地喘息着,忽而唇角一翘,低低地道:“卫澄冰,你喜欢我呀。”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笃定。

卫凛浑身一震,耳畔似有轰然雷鸣,让他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怎麽,怎麽会有这样的姑娘?

狡诈又天真,心软得像神女,又慧黠得似精怪,像在蜜糖中缠裹着见血封喉的剧毒,让他无法自拔,又对他一击致命。

薄唇翕动了两下,他刚想说些什麽,可药性已经发作,眼前一片模糊,隐约间,他似乎看见她的唇瓣动了动,可声音却很是渺远,还未能分辨出来,人已彻底昏晕了过去。

沈妙舟早有準备,在他倒下去的剎那稳稳扶住。

“卫凛,卫凛?”她试探着唤了几声。

卫凛毫无反应。

沈妙舟费力地将他搀到美人榻上,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喂他喝下半杯混着迷药的茶水,抖开薄被替他盖好,歪头想了想,忍不住又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再不犹豫,转身离开。

一夜过去,天色渐明,日光透过重重桃花纸,在榻前的漆砖上映出一片菱形的光斑。

身上的痛觉渐渐複苏,卫凛半梦半醒着,隐约听见细细碎碎的声响,似乎有人拧了帕子在给他擦汗,心髒猛地一坠,下意识攥住那只手腕,睁眼看去,“沈……”

刚唤出一个字,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不安的预感灭顶而来,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凉透,他死死抓住长廷的手腕,急声问:“她人呢?可还在府里?”

话一出口,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隐隐发着颤。

“主子……”长廷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跪下请罪:“是属下疏忽,昨夜一时不察,郡主她扮成了那个小婢女的样……”

长廷话未说完,卫凛已经松开了手,扯过衣裳胡乱系上,跌跌撞撞地迈下脚踏,然而腿上一软,狠狠跌跪到漆砖上,长廷连搀扶都不及。

“主子别急!您这身上还有伤呢!”长廷见他这模样,眼圈都跟着红了,忙上前扶他起来,慌不择言地劝道:“郡主她,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属下这便去公主府把人抢出来!更何况郡主并非绝情之人,要不干脆等事情了结,咱们正大光明地八擡大轿娶她回来……”

卫凛身上使不出力气,只能勉强抓着长廷站稳,好半晌,他缓缓转头看向长廷,眼尾泛着红,语气艰涩,“她是去了大同,那样一滩浑水……这一去,早晚必与我反目成仇。”

长廷怔了下,心里难过得发疼,他家主子何曾失态至此?可支吾了半晌,却也只能干巴巴地劝上一句:“郡主聪慧,她定会明白的。”

卫凛极慢地摇了摇头,还没有作声,忽觉胸口窒痛已极,随即喉头一甜,猛地吐出来一口血。

长廷登时惊得魂不附体,不由分说地将他架回到榻前,“主子您先歇着,属下现在就遣人去追,定要将人带回来!”

“不必了。”卫凛叫住他,低低匀了一口气,声音发着颤,“她极擅易容,现下定已出城,你们追不回来。即刻去信给大同的密探,探听消息随时回报,还有,让他们在暗中给我护好了人,若是出了半分差池,从重严惩,绝不轻饶!”

长廷应了声是,匆匆退下去传信。

卫凛独自坐在榻前的一片光瀑里,周身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觉,昨夜她那般乖顺,难道只是为了给他下药麽?

这个——小骗子。

他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好半晌,他擡手盖住眉眼,自嘲般地勾了下唇角,耳畔又响起那道似得意,似欢喜,又似骄矜的声音——

“卫澄冰,你喜欢我呀。”

是啊,他的心思当真是再明白也没有了。

这十年飘零,一路行来,他见过人心诡谲,受过明枪暗箭,可原来那些都算不得什麽,这世间唯独此般才要他的命——

明明知晓她别有用心,明明清楚难有善果,也曾百般提防,可偏偏忍不住一步步泥足深陷,忍不住就这样清醒着沉沦。

线索

两日后的清早, 宁王幕僚从卫府离开不久,皇帝传召卫凛入宫。

暖阁里烧着地龙,又另摆了数个炭盆, 卫凛掀帘入内,以他这般畏寒的体质都觉有些过热。

“寒玦,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皇帝裹着厚衣偎在炕桌旁, 见他进来, 擡眼示意刘冕赐座,“此番国子监生事,委屈你了, 朕已命人把先前辽东贡来的人参送去你府上,可要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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