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川(43)

作者:言峭


林幽年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拧眉问道:“可是皇后为何要这麽做?不管越氏宝楼中能否看到国运,都不可轻易示于天下。”

当朝皇帝昏蒙愚鲁,不问朝政,登基两月未曾上过一次朝,凡事都由皇后代劳。

皇后母族乃开国功臣,位列三公,当今陛下能安居太子之位,顺利登基,背后少不了夏家谋划。

裴行川沉思再三,道:“世人只知太傅梁骋与汝阳王在争夺辅政大臣之位,却不知夏家亦有弄权之心,只是既无汝阳王的兵力,也无梁家多年纵横朝野的威慑,这才偃声息气。”

脑海中骤然浮现那日陈西石所言,林幽年心头闪过一抹异样情绪,令他身上有些发冷。

季玉青面色亦是无比沉重,“不管她有何目的,越氏宝楼都不可被寻到。”

“那我们能如何做?要去赴宴吗?”林幽年问。

今日永宁楼走水,已牵连不少人,现在往皇后面前凑,无论怎麽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去,怎麽不去。”

谢云生自廊上走来,赤金余晖洒落,半身隐于檐下,半明半暗的面庞浮出一抹深幽的笑意。

“我们已深涉翻涌不止的江海中,若想脱身怕是比登天还难。既难脱身,那便顺着渡船行去,兴许有一线生机。”

听出衆人的意思,林幽年喉头滚动,神情几度变化,终是做了决定:“我一介书生,只有一支笔可用,可这支笔随时都会折断。若我专心护笔,怕是落得个人笔两毁的下场,仇怨既已加身,那闯一遭又何妨?”

春夜,华灯高悬,绿柳拂水,红砖青瓦之下一派暗流涌动。

白日已将梦仙图呈上去,三人便赤手进了府内。可是深眼望去,华灯尽头昏黑不尽,纵有丝竹在耳,僮仆贯行,也瞧不出几分喜色。

裴嫣立在楼上,身着织锦羽衣,微含笑意的面容不甚清朗,略有一抹烛火未照的昏暗。

裴行川微扬起头,一身锦白衣衫少了肃杀之气,显出几分清隽来,笑道:“殿下。”

这一声低缓似乎唤回了她飘离在外的神智,眉头一蹙,旋即笑开:“都来了啊。”

烛灯纷起,长廊渐亮,僮仆引着他们穿过一方洞门,直至宽敞的庭院。

有风阵来,两侧纱幔随风飘摇,挟裹兰香以及远飘数丈远的酒香,送到衆人鼻尖。

菜肴逐渐添满,裴嫣拱手一礼,道:“诸位皆是大德之士,能与你们结识是裴嫣的荣幸。”

裴行川长指摩挲着酒盏,却是未饮一口,面上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知是不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久了,殿下之言倒让我有几分即将生离死别的感觉了。”

素白的手微僵,杯中酒晃颤一瞬,裴嫣扯了扯唇角,笑道:“怎麽会呢,兄长说笑了,你我数年得见一面,惜缘还来不及,怎会生离死别。”

谢云生笑了声,端起酒盏,“良辰美酒,怎可辜负?”

说罢,谢云生一饮而尽。

林幽年僵冷的手几乎握不住茶盏,见谢云生跟裴行川皆神情如常,试图用烈酒驱散浑身寒意,却听裴嫣道:“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你们口中的江湖。”

手指骤松,杯盏滚落。

林幽年连忙弯腰去拾,却被僮仆捡起。

看着僮仆手上的疤痕与老茧,林幽年浑身紧绷,僵硬道了句多谢。

谢云生仍是平和笑着,“若是想,日日都有机会,只是不知道殿下是想去何处。漠北的风雪经久不歇,终日像下刀子一般,不仅遮掩人迹,还能阻绝仇家攻袭,像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冥罗山便是盘踞在此。岭南,边陲之地,草莽英雄齐聚,最大组织为四方会,聚四方之人,习各派武功。还有江南,烟雨绵延不尽,行走乡野总有羽化登仙之感,因此仙教将总坛设在秣陵,极擅轻功的淩波派更是常在西湖论道,屡向仙教下战帖,尤其是仙教大师兄,几乎日日不得閑。”

“羽化登仙,仙教……”裴嫣放下酒盏,喃喃细语,问道:“里面当真都是仙人?”

谢云生亦是放下酒盏,耐心道:“世有修仙之法,仙人之说自然非空穴来风。仙教的两位祖师,殿下当是听过的,皆是昔日名士,嵇中道人跟阮步道人。”

裴嫣回忆片刻,神情有些许缅怀,弯唇笑笑,“嵇中散的琴曲我很喜欢,只是无缘一赏。”

“无妨,仙教中人多通音律,都是风t?雅之人,总有人得了嵇中道人的传承。”裴行川道。

裴嫣喃喃,眼瞳中飘出几抹向往,“秣陵同仙教,倒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是啊,很是有趣,竟勾得我儿想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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