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川(125)
作者:言峭
谢云生提醒元白始:“稍后?无?论看到什麽都是假的,不要相信,只要静心就能清醒。”
见谢云生如此郑重, 元白始便知这一关不好过,点头道:“放心,我不会着相的。”
元白始全?神贯注地走过去,一旦瞥见白色就闭眼?, 甚至在心中不停诵念清静经,然而他什麽都没有看见,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木梯边。
太?过轻松反而让他心慌起来,原地踟躇许久才擡脚上楼, 走了几步仍然什麽都没有,回?过头竟见谢云生与裴行川双双僵立在画前, 一副入定了的模样。
这是什麽事?
元白始觉得荒谬得很,门主跟她?的关门弟子被?困住了,他这个?没啥本事的閑人反而走出来了。
他走过去叫了几声,没有回?应,又拍了拍两人的肩,仍然毫无?反应。
他顿时觉得孤独极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二人醒来,气息也没有紊乱,显然没有性命危险。他连连叹气,围着他们踱步,走到窗边时竟还看见一人。
那人面长留须,一身墨色长袍,手持一把?单刃刀,盘腿坐在地上,显然也是被?困住了。
真?是离谱,元白始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样一天,左右都叫不醒人,便盘腿坐在台阶上等?去了。
谢云生立于一座荒废的古楼前,厚重的尘土扑面而来,鸟雀似乎都掀不动翅膀,閑懒爬在飞檐上。
她?知晓这是假的,可是她?却迟疑了,想推门进去,却担心会被?彻底困在里面。
假永远都是假,不会为真?,反而诱人深陷。
谢云生转身离去,然而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那人用低哑的的语调唤她?师父。
她?转身,待看清那人后?不免一愣。
残破的衣衫,鲜血淋漓的身躯,清绝的面容上挂着一道横穿半脸的伤疤,眼?神沉寂,彷佛迟暮的老人。
她?心头忽然翻涌难平,十指不由攥起。
分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清楚地捕捉到自己心绪。
她?在害怕,在恐惧。
时至今日,她?才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没有信心能改他的命,能救他。
从小到大,算了那麽多卦,批了那麽多命。
她?一直都明?白,既定之事很难改变,就像她?昔日练手,算日运时,看到六沖便知今日会有争执。
于是她?平和心绪,寡言少?语,然而紧闭的房门会被?人敲响,烦心之事不受控制地砸在她?身上。
分明?她?已放平心态,可对方却字字句句戳人心肺,让她?难以容忍。
在这一点上,错的是谁,她?不知道。
七星在天,人囚于血肉之躯,便不能逃脱七星控制。
无?人能够免于命运磋磨。
即便她?能掐会算,也不能躲过,所?以她?有那样血淋淋的往事。
有了上次的教训,裴行川不会再浪费精力,然而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豺狼虎豹,不是尖刀利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一身青衫执伞独立,素来沉静的眸中涌现杀意,笑容冷而无?情,“我说过,若是你犯下弥天大错,我会亲手解决你。”
他看着她?,近乎喃喃;“可是我犯了什麽错 ?”
“你活着就是错。”
仅此一言比尖刀利剑还要致命,他一阵眩晕,身形微颤,长指几乎握不紧剑。
“可是我的生命还未到尽头,你如何?知道我这一生是错的?”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因为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的问题。
真?正的谢云生也许也答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她?也没有特别信任他。
即便同行数日,几经生死?,他们仍然是陌生的。
看着眼?前人清冷的眉眼?,他忽然弯唇笑了,“师父,其实如今我发现,权势名利没那麽重要,受人尊重也没有那麽重要,因为心是空的,像破碎的花瓶,多了少?了都填不满。”
眼?前之人自然无?法回?应他,他顿了顿,眸光深幽,“可是在你身边,心好像不空了。”
“所?以哪怕是你要杀我,我也不怕,只要你不弃我而去。”
话音落下的剎那,眼?前人烟消云散,裴行川撩起眼?皮,望着静谧的周遭,眸光梭巡,终于在斜后?方发现谢云生的蹤迹。
她?微闭着眼?眸,眉头紧蹙,仿若被?巨大的痛楚笼罩。
没有人能料到,被?困在此处的是谢云生。
裴行川快步走到谢云生身侧,隔着衣衫捏着她?的手腕,感受着那紊乱的脉搏,心口一滞,连声唤着她?的名字,长久的静默后?他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扶着她?靠墙坐下。
元白始倏然掀眼?,连忙走过去,“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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