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7)

作者:笔走长宁


国公府态度暧.昧,程氏却这般为她思虑周全,进退皆不会被人落了口实。

沈听芷眼底漫上一层水雾,撒娇地依偎到程氏怀里,“母亲……”

虽程氏叮嘱过,小册子上的内容需等到国公府有成婚打算时方可打开来看。

但回到房中之后,沈听芷还是忍不住翻开了两页。

在看到画上男女扭转纠缠的画面时,沈听芷倏然将纸面压上。

心髒怦怦直跳,她捂住发烫的耳朵飞快躲进被子里,将自己团成一团。

成婚为何需要做这种事?

真是太奇怪了!

若是和一个陌生男子这般,她宁愿不要嫁人了!

可如今,她居然梦到了自己和未来小叔做画上的事情。

而且她居然、居然还哭了出来!

沈听芷胸腔似要炸裂,心跳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面厚实的鼓,在她耳边砰砰砰擂动。

终于在到达极限时,沈听芷冒出水面,伏在木桶边缘,瘫软着喘气。

心中惶恐,却久久不能安宁。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息,沈听芷从浴室出来。

赵嬷嬷已经伏在外间的小桌上睡过去,微微打着鼾声。

沈听芷从软塌上拉来一床薄被,小心盖在她身上。

轻着手脚回到内间。

沈听芷用帕子绞着头发,在肩头松松披一件外裳,单手揪在身前,踱步来到窗边,支起合窗。

清凉的夜风带着雨后湿润的青竹气息拂过面颊,沈听芷坐在窗边的小桌旁,撑着脸看向外头。

沾满雨水的枝叶低垂在水面上,月亮从稀疏的黑云后钻出,倾洒的月光漏满了湖面,盈盈水光蕩漾倒映岸边的屋舍内,轻抚在少女微蹙的眉眼上。

沈听芷轻呼一口气,心中不宁渐渐平息。

总归只是梦而已。

只她不提,谁也不能知道她梦中之事。

想开了这些,沈听芷略微宽下心来,重新回到床榻上。

床榻在她方才洗沐的时候已经被赵嬷嬷换过了新的。

沈听芷拥着寝被,轻轻阖上了眼。

夜风从未关的支摘窗下头飘进,拂过房内垂下的重叠纱帐,又要从另一端的门缝钻出,将点点遗梦吹扬到国公府另一方僻静的院落中。

谢时宴从梦中倏然睁开幽黑双眸。

几乎瞬间,他便掀开薄被,翻坐起身,眼底残t存的微漠睡意被彻底沖散。

谢时宴伸手拿过春凳上叠放的玄色外裳,披穿在身上。

眸光看向窗外,月色流洩而下,透过花窗淌在地面上。

谢时宴擡手抵按紧蹙的眉心,像是要将心中烦躁强压下去。

他再擡起眼时,眸底已恢複了白日的幽冷。

他沉着声线,厉呵道:“十一!”

一道黑色人影无声地从院中落下,恭敬跪在门外,“将军!”

谢时宴开口询问道:“什麽时辰了?”

十一愣住,他没想到将军在国公府开口唤他,竟然是为了这样的小事。

微讶之下,十一几乎是下意识答道:“回禀将军,刚过丑时。”

丑时?

谢时宴眉心再度皱紧,竟然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十一试探着问道:“将军,可是有什麽事?”

谢时宴烦躁地挥手,“下去。”

十一立刻噤声,像来时一样,无声地重新回到暗处。

生怕触了谢时宴的霉头,大半夜的又被罚军棍。

听到十一离开,谢时宴蓦然站起身。

他拿起挂在床边的配剑,大步往外面走去。

高束的墨发扫在他的紧束的腰后,让他沉郁的气息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春末的夜色浓黑发稠,方才落下的月光,此刻又被冷风吹散,不见了蹤影。

谢时宴拔出长剑,铮然一声响。

一道冷光划破浓黑夜色,将沉到探不至底的黑暗削开一瞬,複又缓慢合上。

紧接着,行云流水般的破风声划破长空,剑锋寒光淩空而起,磅礴的剑势直直往黑夜而去。

一道剑光迎面而来,抱手躲在树上偷看的十一惨叫连连,慌乱逃窜。

他方一离开,刚才待过的树杈便轰然断裂。

听到树枝落在地上发出的喑哑碎裂声,十一刚从屋顶后又要冒出个脑袋的动作一滞。

得,将军又生气了。

从前没眼力的时候被压着打了三天三夜的画面猛然在脑海涌现。

十一呼吸一滞,不由冒了一身冷汗,默默把要伸出去的脖子缩了回来。

算了算了,他们将军不当人起来简直不是人,他哪儿惹得起啊。

翌日清晨,沈听芷缓缓睁开双眸。

许是夜风清凉,后半夜她没有再做那等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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