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下这门婚事, 好似所有人都很欢喜。她觉着自己也应当欢喜的, 只是从回来后开始，心里便空落落的, 似乎有东西丢了一块。

她闭了闭眼, 静静坐在合窗边，听着窗外的风声, 试图将自己宽慰好。

国公府荣宠正盛，她嫁过来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谢老夫人喜欢他, 永泰郡主也欢喜她，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位的面子对她好。

谢家大郎，想来也是欢喜她的，不然不会在这般考量下, 依旧选择与她成婚。

可若是叫她应下, 她的脖子便像是用水泥糊住了，硬是没法点头。

谢老夫人叫她考虑，怕也只是给她时间叫她接受。

沈听芷看着外头开得正盛的石榴花, 问进来换茶盏的青兰道：“这门婚事好吗？”

青兰愣了愣，随即笑道：“自然是好。”

沈听芷转过面颊, 潋滟秋水眸中满是茫然, “可为何我不开心呢, 青兰？”

青兰上前道：“姑娘与世子不过刚见面，不熟悉也很正常, 姑娘也是头一次嫁人，怕是紧张了些许。”

沈听芷偏过头看向窗外，喃喃道：“是吗？”

青兰应声，“姑娘不若好生歇息，明日还要进宫去赴宴呢。”

夜风阵阵，带着初夏的灼热，沈听芷将碎发挽至耳后，迎着合窗外皎白的月光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兰关上隔扇后，沈听芷便上了榻。

看着降红色的帷帐顶，沈听芷轻轻揪紧了被褥，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忐忑。

她规规矩矩地阖上眼，由着睡意渐渐起来。

一.夜无梦。

外头打更声响起的时候，沈听芷倏然睁开眼，见身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一点汗湿痕迹也没有，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接连多日没有再做那样的梦了，想来那些梦，只是光怪陆离的幻影，算不得真的。

沈听芷心中大好，由着赵嬷嬷为她选了条绯色海棠花枝的罗裙，她鲜少穿这样豔丽的颜色，配着今日的天气，确实叫人心头舒畅。

她对着镜子转了圈，曳金罗裙如散开的花朵，美的叫人惊叹。

纵使见惯了沈听芷的样貌，青兰还是有种想要捂住眼睛的沖动，总觉着她的美实在太过干净太过纯粹，多看一眼，都是对那张姣好芙蓉面的亵渎。

赵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絮絮叮嘱道：“今日去赏花宴，姑娘若是认不得人，便坐在那儿便是。”

沈听芷应声道：“知道了，嬷嬷。”

赵嬷嬷又为少女理了理披帛，这才满意地让青兰搀着沈听芷出了院门。

来到上京城已有一段时日，沈听芷也打听清楚了，永和公主赵乐柔虽是当今圣上封的十三公主，但原是肃亲王殿下的嫡女，后来肃亲王殿下战死，圣上感念肃亲王的手足之情，将永和郡主接入宫中，封为公主，这些年荣宠极盛。

赏花宴设在了御花园中，与国公府交好的女眷们都收到了请帖。

沈听芷在宫门前下了谢家马车，接引的掌事宫女带着她进入了宫闱。

下了软轿，沈听芷迈步走在曲廊之上。

虽是初夏，但御花园中各色珍贵草木开着纷繁络绎的花朵，姹紫嫣红，一条曲水银带般躺在花圃间，漂浮着各色花瓣。

蜂蝶飞舞，鸟雀鸣啼。

转过长廊的转角，沈听芷瞥见一方玄色身影。

她擡起眼眸看过去，却见那处只余草木晃动。

掌事宫女察觉到沈听芷的视线，开口回禀道：“御花园与陛下的金銮殿邻得近，臣子们入宫为图方便，喜欢经过御花园，今日公主设宴，怕是有人忘了绕道。”

沈听芷对掌事宫女笑了笑，“多谢姑姑。”

掌事宫女愣了愣，旋即真心实意地笑道：“姑娘客气了。”

绕过廊檐上垂下的藤蔓，沈听芷从林木间来到宴席中央。

原本贵女们三三两两凑着，说说笑笑地，在她迈步进来的瞬间，她们全都擡眸看了过来，喧闹的场面霎时静了下来。

被衆星捧月簇拥着的赵乐柔也擡眸看了过来，在看到沈听芷样貌的瞬间，她神色複杂地挣扎了下。

她心中疯狂生出不甘地嫉妒愤怒，她嫉妒区区一介民女，竟然也能生出这样的样貌。

沈听芷擡眸，来到近前，对赵乐柔行礼道：“公主殿下。”

柔柔温软的声音，带着些微吴侬软语的强调，叫人心中的火气没处发，只剩下茫然与无力。

赵乐柔瘪了瘪嘴，将心中的落寞压下，她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好歹是堂姐让她照料，这个姑娘日后还会成为她的侄媳妇，她与一个小辈较什麽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