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187)

作者:笔走长宁


谢辞远迫切想要确认牢房中的人还在不在,快步走上前,借着火把摇曳的光亮,往漆黑的栏杆后看去,“二弟。”

他温和镇定的语声有些急切地确定道。

一道缓慢的锁链声响起,少年从石榻上懒懒地坐起身,声线慵懒淡漠,“兄长这时候来见我?可是查到什麽东西了?”

谢辞远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地,他捏紧拳头,淡然道:“宝阁寺的那时候,你可敢说,当真对胡寇全部知情?”

谢时宴坐在榻边,擡起眼眸看向栏杆外白衣冠玉的男人,这个名义上长了他半个时辰的兄长,他有些嘲讽地轻笑道:“自小到大,我从未与兄长争过什麽,这麽多年在边关,若当真想谋逆,为何要用放敌寇来上京这种方式?”

谢辞远心中生出一团火气,他厉声道:“你在边关多年,整个边塞都因你得了五百里的太平,为何到了上京城,带着谢家精锐,便连区区几个流寇都会放走?”

若不是他放走流寇,火药的事情也不会被发现,他身为堂堂国公府世子,也不会被圣上责罚,让他失了与沈听芷的婚事。

谢时宴垂下眼睫,闷声轻笑,“流寇为何能逃走,难道不是兄长比我更清楚吗?”

谢辞远凛然道:“你是什麽意思?”

谢时宴轻笑一声,“宝阁寺中,是兄长急不可耐,要夺走谢家军的调令权,这才让流寇逃走,兄长难不成都忘了?”

谢辞远哑然道:“你……”

谢时宴挑眉道:“难道不是吗?”

谢辞远深吸一口气,“即便如此,我与表妹的婚事,你敢说你全然清白?”

谢时宴像是听到什麽好笑的笑话一般,擡起幽深的凤眸,定定望向谢辞远,有些不解道:“事到如今,兄长难道还不知道,我所求的,从始至终,不都是一个她吗?”

谢辞远脚步踉跄,他猛地抓紧栏杆,连表面的风光霁月也维持不住了,“所以,退婚之事,也是你在背后一手推动?”

谢时宴挑了挑眉,“是。”

缩在床榻角落的少女指尖一缩,心中狂跳如麻。

他是什麽时候开始筹谋这件事的?

宝阁寺?还是她告诉他要离开的时候?

谢辞远面色被憋得通红,怒斥道:“你……”

谢时宴眸光冷厉,挑眉反问:“兄长还有什麽想问的吗?”

谢辞远连连点头,怒极反笑,“好,谢时宴,若表妹知道你做的这些肮髒事,你觉得她还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谢时宴偏了偏面颊,轻笑道:“她不知晓的时候,我未曾放手,知晓了,难道还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谢辞远目光阴冷,“你可知你现在的处境?你凭什麽觉得我会为你翻案?”

谢时宴摇了摇头,“兄长当然不会为我翻案,毕竟,将我送到这里面来的,就是兄长,不是吗?”

谢辞远瞳孔震蕩,握着栏杆的手紧紧收拢,“你想说什麽?”

谢时宴垂着眼眸,指尖轻轻勾着塌上铺散开来的一缕乌黑发丝,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兄长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与裴家撇清关系,毕竟宝阁寺的流寇,与裴家的暗中操纵脱不了干系,不是吗?”

谢辞远指尖微微颤抖,心中剧震,“你全都知晓?”

谢时宴并不否认,“兄长有一点是对的。”

谢辞远紧绷着声线,“什麽?”

谢时宴轻呵一声,笑道:“留太多兵权在我手中,确实会威胁到兄长世子的地位。”

他一字一顿道:“毕竟,一个常年流放在边关,没有名分却拥有兵权的庶子,比起久居上京,背靠世家匡扶起来的五品寺丞,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太多了。”

谢辞远眸色赤红,指尖颤抖,“你这个出生卑贱的庶子,活该就该同你那见不得人的娘亲一样,死在当年的暖香院中。”

沈听芷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才能让她的呼吸保持平缓。

谢时宴毫不在意地擡起眼,“可是我活了下来,兄长,活着,可比死了能做太多事了。”

谢辞远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谢时宴,你永远别想走出这个大牢。”

说完,谢辞远甩袖而去。

狱卒见谢辞远气势汹汹地出来,忙上前谄媚道:“世子爷,您消消气。”

谢辞远咬牙冷声道:“从今晚开始,不必对我那庶弟客气了,所有能够用得上的刑罚,只要能保住一口气,都用上吧。”

狱卒心中一震,“世子爷,这是要审讯到什麽为止啊?”

谢辞远哼笑道:“审到他承认谋逆为止。”

狱卒长嘶一口气,还是不敢违背,战战兢兢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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