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晚(158)
作者:笔走长宁
谢时宴擡手,粗粝的指腹轻轻抚平少女轻蹙的眉心。
他将已经昏迷的少女放入浴桶,轻轻为她洗去鬓角欲坠的汗珠。
他低下头,微凉的唇印上少女眉心,眼眸深处积蓄着浓浓的自弃。
“遥遥。”
少女不适地别过脸,躲开他的触碰。
指尖轻轻划过她的侧脸,谢时宴忽然笑了起来。
没关系,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他捞起水中一缕漂浮的乌发,垂下眼眸,虔诚而轻柔地吻了吻。
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即便要撕毁僞装,让她厌恶自己一辈子。
可这有什麽关系?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就从未想过要将她放走。
就算她恨他也好。
他这般的人,再多一个人害怕与唾弃,又有什麽关系呢?
做完这一切,他扯下矮凳上叠好的宽大寝衣,将少女完完全全裹住。
他随手披上一身黑色长袍,将昏睡过去的少女打横抱起,不急不缓地回到内室。
赤金博山炉中已经袅袅燃起了熏香,沉沉纱幔垂落,红烛在青铜烛台上吐露着暧.昧又亲昵的红光。
谢时宴将少女放在床榻上,扯来一截帕子,将她濡湿的长发拢在一侧,绞起发来。
她大抵是累极了,连他几次扯到了她的头发,都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无意识地嘤咛一声,便接着沉沉睡去。
将乌发绞干,谢时宴穿好衣裳,推开隔扇,走出了房门。
暖香院的正堂中,面若冠玉的锦袍男子背对大门而战。
他腰间系着一块蛟纹玉佩,手中执着一柄鎏金折扇。
听到外头的声响,他转过身,对终于现身的谢时宴打趣道:“终于肯见本宫了。”
谢时宴擡起幽黑的凤眸,不卑不亢地擡手行礼道:“三皇子。”
赵括点了点头,轻笑道:“岐山王殿下死里逃生,这空头又是被什麽绊住了脚?”
谢时宴置若罔闻,一撩衣袍,坐在了旁侧的太师椅上,他端起桌案上备着的热茶,轻浮了浮茶面,头也不擡地问道:“三皇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打探本王的私事?”
赵括愣了愣,旋即也在首位落座。
他不紧不慢地打着扇子,眉眼中带着笑意,“听闻此次荆州之战,父皇本意是想要借机出兵西边番邦,却听闻你坐等了不到十日便剿灭了所有胡人,死伤不过百人,与以往边塞之役比起来,可是连出师之名都没留下,你可想好如何与父皇交代了?”
谢时宴淡淡擡眼,“有本王这颗进可用退可抛的战神棋子,陛下想要出兵,出师之名不过是一句本王偏执狠厉,桀骜不尊君上的事情,一个荆州,算得上什麽?”
赵括笑了笑,“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谢时宴浮了浮茶盏,有些不耐地说道:“殿下不会只是为了来提醒本王这件事吧?”
赵括擡起眼,折扇轻轻敲了敲桌面,“本宫可不是为了与你说这些閑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的大哥,去父皇面前参了你一本。”
谢时宴难得地擡了擡眼,他轻笑道:“参的什麽?”
赵括点了点扇子,“弟夺兄妻,有违人伦。”
谢时宴忽地呵笑,“就这?”
赵括面目严肃地盯着谢时宴,“他是国公府嫡子,母族乃是皇族,就算你是父皇如今手中最锋利的刀,可如今父皇年迈,左相暗中扶持太子把持朝政,倘若当真要对谢家出手,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谢时宴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淡然道:“没有。”
赵括面色一僵,他难以置信道:“你这般说,本宫是不信的。”
谢时宴掀起睫羽,幽黑的凤眸漠然望向他,“三皇子觉着,本王一介连真实身份都不曾暴露过的庶子,这些年一直远据边关,虎符却从来被掌控在父亲手中的人,应该如何应对天家心意?”
赵括面色凝重下来,“你当真没有应付之法?”
谢时宴轻笑道:“需要有什麽应对之法?”
赵括面色严肃道:“如今上京城中流寇作祟,朝中讨伐谢家之声渐起,此事非同小可。”
谢时宴笑了笑,“殿下以为?”
赵括沉肃道:“流寇在上京城作祟,大理寺迟迟不曾查出真相,但已有线索是胡人所为,这些胡人如何突破边境防守流窜到上京城,你可想过背后的牵连?如今荆州之战你无故违抗父皇的授意,当真追查起来,纵使谢家有泼天的功劳,谢家的荣膺也庇佑不到你一个庶子身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相反,推一个庶子出来,反倒是个弃车保帅的良策。”
谢时宴擡起眼眸,笑了笑,“殿下这麽晚了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