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太子一刀后(66)
作者:枝期
姜君瑜脸色仍然不大高兴的样子, 显然还在气头上,脚尖点地碰了好几下, 才勉强走上前。
姜善中于是用了点力气拍她的脑袋:“怎麽不说话?还记着我前几日禁你足的仇?”
“……没有。”姜君瑜从鼻子哼了一声气, 看起来倒不像没有的样子。
姜善中乐了,眉眼舒展开来, 又慢半拍地揪起,他动动嘴唇,兴许临了离别, 这个时候终于流露出一点慈父的惆怅。
“兴许赶不上你大婚。”
听到这两个字,姜君瑜禁不住下意识皱了下眉,刚要打断就被姜父抢先一步:“你母亲体弱,大喜的日子难免哭哭啼啼,你多劝着点——我们阿瑜当新娘子,自然也不许哭, 大喜的日子。”
“干什麽突然说这些。”姜君瑜别过去头,飞快眨眼, 盖住眼眶的一点湿意:“爹老是让我做着做那,我大了,不乐意了,你自己回来劝母亲。”
姜善中抿了下唇,出乎意料的,没有立马接话。
初冬的风淩冽,吹在人脸上,尖刀子割一样难受。
他複而开口:“回去吧。”
然后挺直背,一步步上了马车,如同他以往无数次被差遣一般。
马车在旷野上奔驰得很快,糊成一个小黑点,渐渐的什麽也看不到了。
姜君瑜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仿佛刚碰过坚冰,擡手一碰,才发现湿润润的。
母亲的眼眶也发红,姜君瑜怕又惹她难过,别过头,哽着一口气:“娘,我们也回去吧,晨雾都沾我脸上了。”
*
直到重回热闹的京街,姜君瑜才将思绪略微放开。这几日一直没睡好,她倚着厢壁,半点睡意也无,心皱成一团,无论如何剪都没办法完好如初。
马车晃蕩停下,她对上母亲关切的目光,勉强笑了一下,伸手扶着一旁知竹,下轿子。
姜府在京燮顶顶热闹的坊中,来往的路人不少,一下轿子就能听到铺天盖地的叫卖声,混杂着几句乞儿低语。
“行行好吧,好多天没吃上饭了。”一个乞儿手碰木碗,声音恳切,浑身髒污。
“一边去,别沖撞了贵人。”侍从连忙上前将人支开,他摆手示意,顺手落几枚铜板入碗。
然而叫人瞠目结舌,明明他也没使什麽劲,这小乞丐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小姐!”知竹见那半边身子还歪着的乞儿不知怎麽就一个箭步沖上来,宽大的袖子底下拿出一柄匕首,想也没想就将姜君瑜护在身后。
温热的血飞溅到知竹的脖颈,离姜君瑜那麽近,叫她几乎还能感受到上面的热意。
那乞丐被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暗卫捅了个对穿,知竹只是髒了一身衣服,除此之外,一切都好好的。
然而姜君瑜却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唇色发白,攥着知竹的手紧了又松,唇微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声地摇摇头,想要同她安慰,说自己没事。
眼前却越来越黑,她拼命睁眼也无济于事,只好跌入一片黑雾。
*
姜君瑜觉得自己这一年真是流年不利,不知道昏了多少次,以至于能迅速在意识恍惚之际睁眼醒来。
屋内暖烘烘的,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熏香。
然而别过头,看到床边的身影,她又飞快地转过去,垂下眼皮,觉得还不如继续睡着呢。
“姜君瑜。”裴琅喊她。
姜君瑜拿被褥蒙住头,不想搭理人。
裴琅静静地等了她几瞬,才一点点的掀开她被子,给人露出大半张脸。
姜君瑜干脆利落地闭眼:“我睡着了。”
裴琅倒也顺着她的话:“行,同睡着的阿瑜说一声……”
他罕见地沉默下来,姜君瑜等得有点心燥,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在一点点不受控的划走。
裴琅继续:“刺客是年初被你父亲查办的贪官之子,举家自缢,唯余他一个,听闻今日姜大人出城,早早埋伏在姜府前。”
兴许经历太多莫名其妙的腹背受敌,姜君瑜此刻竟然産生“还好只是寻常寻仇”的荒谬感。
她整个人都还是一根紧绷的琴弦,在等着一点点绷碎的契机。
然而契机没等到,等到了一个久违而迟来的拥抱。
裴琅身上的味道熟悉而清冽,一如这个冬天,压在身上的体温明明是温暖的,铺天盖地的气息却凉得惊人。
他的手指贴了下姜君瑜的发顶,好像只是轻微地一场安慰。
姜君瑜好像等了他的安慰很久,久到自己都觉得裴琅冷心冷肺,不会有所反应时才听到他说:“让你受惊了。”
裴琅真是个很奇怪的人,姜君瑜无数次这麽觉得。他话说的亲昵而温柔,仿佛带着对自己浓郁的情意,几乎要叫她觉得他真的、真的珍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