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阶上(271)
作者:尤四姐
要得更多更痴狂,她破碎地急喘,无度地索取。焦灼、窒息、颤抖,像嗜血的猛兽一般。
可他却忽然顿住了,拿出极大的耐性周旋,用舌尖描绘她的唇瓣,含糊地诱哄:“叫我的名字,我想听……”
如约像跃上岸的鱼,身上浮着粼粼的水光。迷蒙间睁开眼,似乎对他的执着不解,但无尽的空虚支配着她,她张了张口,嗓音干哑,“慕容存……”
“不对。”他惩罚式的沉了沉身,贴在她唇角说,“我告诉过你的,我的小字……你还记得吗?”
她轻声惊叹,那两个字轻而易举就叫出了口,“啊,长浓……”
身心皆为之震荡,这一瞬,他几乎要融化在她织造的情网里。
他长久以来总有这个执念,想扒开心和她坦诚相见。她用别人的身份做伪装,她管他叫皇上,即便已经同床共枕,彼此之间却总像隔着一片浓雾,无论如何看不见前路。但她今天唤了他的小字,陡然拨云见日,让他重新找到希望。
也许……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憎恶他。当下欲焰高涨,脑子明明是昏沉的,她却没有费力思索,没有搜肠刮肚。她是脱口而出的,她一直都记得。
“长浓……”她贴在他耳边,声气儿娇弱,牵引出一片奇妙的战栗。她的指尖在他肩背游移,她热情邀约,缓缓抬起了腰肢。
年轻的姑娘,花一样的妩媚,牵动他所有贪婪的渴望。这一夜混乱,早已不知天地为何物,所思所想,都困在和自己痴缠不休的这个人身上。
“叮”地一声,那支银簪子落在脚踏上,她浑然不觉。就在身心几欲燃烧的当口,她听见他急切地追问:“你爱我吗……说吧,说你爱我……”
这个字眼,不知为什么始终无法说出口。她悸动仓惶,有无数复杂的情绪难以吐露,在他催逼时主动吻住他……然后狂欢横扫而来,他们是红尘里最契合的一对。
大约这班龙酒后劲儿太大,总觉得不足。不多久又掀起奇怪的热潮,这回是她主动的,蛮狠地控制他,低下头,用力地亲吻他。他是香的……香香的男人,他的每一寸身条儿都匀称好看,每一分肌理都有隐约的芬芳。
见他气喘吁吁,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紧紧望住他,“你快活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他的手指无处不在。他说快活,复又贴紧她的脸颊,暧昧的气音在她耳边回荡:“我伺候得你好么?以后夜夜为你侍寝,好么?”
她羞怯,但又不觉餍足。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想,现在,她只在乎当下。
这一夜的以命相抵,直到四更天才慢慢平息。困极累极了,如约觉得每一块骨头都是破碎的,再也粘合不起来了。
景山后山有寿皇殿,里头供着大佛,每到这个时辰就鸣钟,嗡嗡的回响,要涤尽世间罪恶。
她艰难地躲避,无奈钟声盘桓不散,声浪一重一重,像震荡在枕边似的。
正在她气恼不安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摸索上来,捂住了她的耳朵。这下子清净了,等绵延的钟声散去,她躬起身子,偎进他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绵长,再睁开眼时,太阳悬在了房顶上。
窗外日光大盛,她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想起自己究竟身在哪里。
骇然转头看,那个人就在咫尺远的地方,散落的长发泛出靛青的色泽,愈发衬得面白唇红,画中谪仙一样。
她愕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忙低头打量,胸前尽是红痕,挪一挪身子,腰要断开似的……
依稀想起昨晚的种种,自己是魔怔了吗,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想好的计划再一次付诸东流,甚至连私藏的簪子也像上回那把刀一样,又不翼而飞了。
懊恼悔恨,她这刻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拽过扔在床角的衣裳穿上,因为慌乱系错了带子,把寝衣穿得七扭八歪。
也许是动静太大吵醒了他,那深浓的眼睫轻颤了下,缓缓抬起来望向她。
昨晚发生的种种他记得很清楚,柔情缱绻还未散去,慵懒地伸出手圈住了她的腰,“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语调平常,仿佛他们是老夫老妻,早就习惯了这种彻夜的纠缠。如果可能,还想再劝她躺一会儿,反正这阵子朝政倦懒了,批红有司礼监,大事留中,小事让下头的人处置就是了。
而如约心头积攒的怒火,终于在他的轻描淡写里爆发出来。她狠狠格开了他的手,“你给我下药了?那酒里头加了什么?你敢使诈?”
皇帝被她忽来的疾言厉色弄得一怔,迟疑了下才道:“那酒……只是寻常的补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