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63)

作者:四维棱镜


这边他望着阴森森的坟场一动不敢动,另一边的两个大佬已经毫不意外地抬脚直奔中心,蒲炀还慢条斯理地戴上了手套。

……

福禄寿只得吞了吞口水,抬脚跟上了两人。

“人迹罕至……”燕北声手里夹着张崭新的坟票,要笑不笑地冲蒲炀道,“人怕是前两天刚来。”

“这满场的纸钱都热乎着呢。”

“应该是前天,”蒲炀面无表情地摸索着手指上的泥土,抬头看了眼坟前的石碑,无字无像。

“这么多土坟,天天烧纸肯定烧不过来,”福禄寿细细簌簌跟了上来,蹲在两人旁边,抱着膝盖问他们:“哎老大,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要突然上来啊?”

“不是突然。”

福禄寿:“啊?”

“他们是来下葬的,”蒲炀手掌一摊,指尖的泥土泛着新鲜的水汽,和旁边的颜色略有不同,语气平平,“这是新泥。”

“下葬……”福禄寿想起祠堂里的那些牌位,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是祠堂的那些人?”

蒲炀已经站起身,闻言皱了皱眉头,看向燕北声:“你觉得呢?”

“多半是,但这土坟上没有姓名,也没有图像,”燕北声目光在他们身后扫了圈,突然开口,“泰宁呢?”

两人转身,却只能看见浓雾,刚才还在后面的泰宁完全没了踪迹。

福禄寿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里面的主角就是被坟里伸出的手一把抓了下去,有点怂,往两人身边靠近了点儿:“这个坟里不会有东西吧?”

蒲炀扭头,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当然。”

福禄寿的脚一软。

紧接着,他又听到燕北声带笑的声音响起:“你老大说的是尸体。”

“坟里没有东西才不太正常吧?”

……

福禄寿默默站直了些,决定闭嘴保平安。

但是当他脚下踩到某个软乎乎的东西之后,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福禄寿脸红耳赤地张大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然后一只冰冷的手悄然抓住自己小腿,尖锐的指甲在皮肤上猛地刮过,将他死死往下拽。

福禄寿说不了话,只能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胡乱扒住一块石碑边缘,拼命和腿上附着的手掌角力。

可他实在是太小看这枯骨手掌了。

不过短短几个瞬间,福禄寿的指尖就被迫脱离石碑,嘶啦一声,脑子的最后一根弦也被扯断,他别无他法,只得在最后的巨大拉力中死死闭上眼。

下一秒,似乎有一只手掌拎住自己后领,把他整个人往上一提——

“咳咳咳——”

燕北声一脸平静地拍拍手上的泥,看着倒在地上抱着喉咙咳嗽不止的人:“腿还在吧?”

“还在……咳咳咳,”福禄寿还在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心里感慨得想骂娘,什么破运气,电影照进现实,艺术果然都他妈的来源于生活。

他的小腿上全是血痕,远看一片血肉模糊,有点骇人,燕北声往他伤口上倒了点药水,疼得他一愣一愣的,还有心思管别人:“老大和泰大爷呢,找到了——嘶痛!”

雾里走出来两个人,燕北声头也没回,把福禄寿拉了起来:“给你小弟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泰大爷的鞋子掉了一只,裤腿被划成了破烂,和福禄寿见面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慨,还夹杂着点被一个临时工救出来的尴尬:“人老了,不比当年。”

“……”福禄寿眼泪汪汪,“大爷我还年轻。”

这趟夜探祠堂最终以蒲炀和燕北声两人一人扶着一个伤员回家告终。

方叙最近都在何均家帮忙料理后事,半夜回家看到两人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这是被打了?”

“瞎说什么?”泰宁和方叙见面就不对付,病恹恹地翻了个白眼,“我这是不小心摔了!”

方叙冷冷“哦”了一声,反唇相讥:“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您平时可得多注意点。”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蒲炀不轻不重地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两人瞬间沉默,转过头看着他。

蒲炀跟个没事人一样看向方叙,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何均什么时候下葬?”

“后天早上吧应该是,”方叙这才想起正事,急匆匆上了楼,“我回来拿点烟花鞭炮,那边正急着要呢,差点就忘了。”

蒲炀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方叙出门时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你今晚不回来了?”

“回啥啊,那边一堆事,”方叙朝他们挥了挥手,“正好我的房间空出来,你们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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