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41)

作者:四维棱镜


“实验室一别,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还早,蒲老板。”

蒲炀毫不意外,他只粗粗易容,普通人看不出来便罢,那些东西一闻就知道是他,到如今,也没什么伪装的必要,蒲炀抬手撕掉面具,也拿着细长的锁链和她问好:“很抱歉三年前遇到你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节哀。”

这问好多少有点挑衅的意思,韩鸢却没生气:“我故意的。”

是故意流产两次,故意在实验楼闹鬼,还是故意和夏莱李妍走得近,蒲炀没问,只说:“为什么?”

韩鸢却眼尾上扬,又露出笑意,说:“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们这种只有一条路走的人,从来不问这个。”

“因为它没有意义。”

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呢,为什么无论是自己短暂的一生,还是这浑浑噩噩的数载,她从来都没有选择?别人能选的,于她都是死路,都说天大地大,可为什么人来人往,偏偏容不下一个她?

蒲炀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无情道:“你既然不愿意告诉我,又专门把我引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他不等韩鸢回答,又接着说道:“还是你终于幡然醒悟,知道黄城来了这里,在一次又一次利用他之后终于生出了一点悔悟之心,想要救他了?”

“可你明明知道,他今天来,是来帮你讨回你所谓的公平的,黄鸢。”

第十八章

面前的人有片刻恍惚,然后才摇摇头,目光感慨地放在虚空中一点:“黄鸢……好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黄鸢靠着墙,很怀念地看着那套戏服:“你想听故事吗?”

“故事?”蒲炀偏头笑了声,“是还乡的故事,还是你的故事?”

“又或者说,还乡就是你的故事?”

黄鸢怔愣几秒,然后赞赏地拍了拍手,脸色依然是高傲的:“蒲老板真是个聪明人,你怎么猜到的?”

蒲炀平静道:“我原来一直在想,这两段后半部分截然不同的戏曲究竟代表了什么,看似毫无关系,可仔细想来,它们其实代表了两种命运,一种是情郎背叛了姑娘,一种可以说是姑娘背叛了情郎,你在戏剧社里,专门把第一种改成了第二种,我猜测——”

黄鸢看着他:“我是第二种?”

蒲炀摇头,很浅的瞳色在灯光下折射出晶莹般的琥珀,一字一句道:“恰恰相反,你是第一种。”

“一个死了也不肯离去,煞费苦心这么多年也要留在他身边的人……不过是因为你至始至终都不愿相信,是周国昭背叛了你。”

所以黄鸢改了名字,也还是固执地保留一个鸢字,只希望周国昭叫她的每一声“啊鸢”里面,都能透过如今看见过去的影子,所以她特意将还乡的后半部分改成了情郎始终如一,一往情深,她念着的,想要留着的,一直都是那个深爱着自己的周国昭。

一切的一切,现在这个故事里的每一个脚本,都不过是黄鸢给自己建造的围城,里面是她渴求的所有泡沫和幻影,而她是这座城里最忠实的战士,盔甲附身,长矛缨帽,不让外人有半步亲近。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回形走廊对侧飞速靠近,可谁也没去管外面的声音,蒲炀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黄鸢:“今天的黄城,就是想要亲手进攻城池的入侵者,我也是收到他来的信息才想明白,黄城说的公平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为你报仇。”

如果说他们之前一直没想通黄鸢和韩鸢的关系,也是黄城的到来,桌上的一纸戏谱,和黄城博客上的一条更新,他说过,在黄鸢死之后,他才知道,黄鸢当时是怀孕的。

而自己在韩鸢手上看到的那一条血纹,笔记上记载,正是孕煞才有的标记,为什么他们抓的那个煞物会发疯了一样挣扎,此刻也有了答案——它只是在找妈妈。

实验楼夜里的啼哭,唱着戏曲的戏服女人,日复一日演着一段被改编得面目全非的戏曲……终于在此刻,有了答案。

蒲炀回忆着在实验楼的那晚的每一个节点:“所以实验楼的19号房间是你的幻境?”

“是吧,用了个简单的脱壳术,我可是制造幻境的一把好手,”黄鸢笑容诡异地放大,声音越来越轻,逐渐从他耳边远去:“就好比现在,蒲老板,体验一下吧,我的本事。”

悄无声息间,蒲炀睁眼,已是另一番光景。

“公子入堂几何问?原是小女不懂情爱,也不懂痴恨……”瓦房中庭,陈旧的八仙桌上摆着台收音机,婉转抑扬的戏曲从中间传出,旁边立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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