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119)

作者:四维棱镜


燕北声刚从人界回来,风尘仆仆,一进屋便被刺骨寒冰冻得心里一惊,他心道不好,急忙找到蒲炀,一看,这人不知何时,已浑身发烫,昏迷在地。

他把蒲炀揽进怀里,就着姿势探查一番,在触及他灵识时才发觉,他的属相同自己并不相同。

不仅与自己不相类似,与木相、土相也相差甚远。

燕北声心里突然有了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他将人抱到床上,堪堪稳住灵识,等待蒲炀的神识缓慢清醒过来,自己则翻阅了几乎所有的史册,才终于确定,蒲炀确实是当前提行使中凤毛麟角的水相。

冥域提行使根据属相不同,共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相,其中土相人数最多,木相次之,最少为金相,除了阴司先祖华光再无他人,除此之外,再为稀少的,便是水相之人。

这类阴官人数实在太少,史册记载也寥寥无几,若不是那一阵冰天雪地的刺骨恶寒,燕北声也不会想到这处去。

只是难怪不得蒲炀会走火入魔,这不正如将水架在火上烘烤,水火不容,哪怕不死也能脱层皮,好在燕北声回来得还不算晚,才能及时制止情况的恶化。

如此一来,自己那写的秘法记要都不再适用于蒲炀,燕始祖心里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衣钵无人可继,有些悲凉。

蒲炀醒来听到的就是这一声真情实感的悲叹,下意识以为自己又死了一回,看着燕北声颇有些不安:“我方才是……”

“差点死了,我又给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一次,”燕北声收了竹册,准备让蒲炀自己琢磨,“这册子不适合你,你平日里自己看着办就行。”

蒲炀正欲开口,被燕北声打断,这人散漫地“哎”了一声:“别说多谢,师弟你若是心诚呢,就叫我一声师哥,我比较想听这个。”

这姓燕的最近不知有什么毛病,自己名字不叫,偏爱称他师弟,他叫了不算完,还要强盗行径,礼尚往来,蒲炀被这人磨得不行,嘴上却比什么都硬。

心情好了燕公子,若是心情不好,开口就是一声硬邦邦的燕北声。

正如此时,蒲炀抬眼静静地看着这人,淡淡的眉眼是遮不住的病气,开口便直呼燕始祖名讳:“燕北声。”

燕北声便知,这是逗得快生气了。

他也不在意,生气了就慢吞吞哄,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往蒲炀房间里送,日复一日,把那书桌上摆满了才算完。

蒲炀手里拎着把剑,也不知是燕北声从哪处寻来的,柄端看似普通,实则大有玄机,只需轻轻一转,“吭嚓”一声,蒲炀看见了里面藏着的一个木雕小人。

他垂眸看着那粗鼻大小眼,长短手,眉毛还只有一边的丑娃娃,艰难辨认出这画的约莫是自己。

他们燕始祖大概真的是闲得慌。

蒲炀提着利剑就找燕北声去了。

此时的燕始祖正坐在楼顶瓦檐,手边放着壶酒,静静看着灰沉沉的夜空。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到这时,蒲炀已来到阴司半年有余,同他捉过几只煞物,面色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蒲炀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悟性很高,现在已经能驭水如常、滴水液符了。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也该是时候兑现他的承诺了?

蒲炀上了楼顶,并未开口,抬手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那人好似背后有双眼睛,扬手懒散往后一捞,牢牢握住剑柄,也没回头,像是习以为常:“这个也不喜欢?”

蒲炀都不愿开口说话,这么个磕碜玩意,位高权重的燕始祖也拿得出手。

燕北声听着脚步声渐近,拇指松松一转,果然,那个小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轻笑了声,把酒坛放到另一边,试图为自己正名:“其实我觉得我画得还挺标志。”

蒲炀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是我长得太寒碜。”

燕北声索性偏过头笑开。

“你符纸就画完了?”燕北声随口道,“若是待我发现有人偷懒——”

“画完了,”蒲炀打断他,斜斜睨了燕北声一眼,“你检查便是。”

论偷懒谁能比得过燕始祖?

燕北声拎起酒坛喝了一口:“不用,我信你。”

他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幕,冥域总是这样的,白日里没什么光亮,夜里如若没有星月,也还是一片灰暗。

时日短了不习惯,时日长了又显得压抑。

蒲炀察觉到他有话要讲,便侧头看着他。

半晌,燕北声才收回目光,同他对视,那双黑沉沉的眼总是满含情绪,可偏偏藏得又深,叫人难以窥探,他叫了声“师弟”:“半年多了,你在这处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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