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观音(36)

作者:一枝安


或许是因为朔月过去表现的太过纯净,让人难以与任何龌龊联系起来。

他本应感到失望,或者不喜,但更多的,却是无端的难过。

像是看见纯白的花朵,被踩踏进泥沼里。

但隐隐的……又有些躁动。

朔月懵然无知地回应着他的注视,迟疑地回答他的问题:“先帝……待我很好。”

正如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人人都说先帝荒唐无道,喜好术士,但对朔月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他只知道自己初来宫中的那一夜,先帝摸着他的脸颊,温言宽慰:“别怕,有朕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往后十一年,不论是毒药,还是刀剑,亦或者流言蜚语,他便再也没有怕过。

不管是哪次死亡,谢从清都会出现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刻。

珍馐佳肴,锦衣玉食,超然地位,换来隔三岔五的毒药和刀剑,痛是痛的,可却是短痛,比起五岁前在那些饭都吃不上、生生饿死的乡野人家里度过的日子,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那时他入宫没多久,既非皇子,又非亲贵,便有宫人私底下嚼舌头,说他是谢从清给自己豢养的娈童。

在他面前,谢从清多数时候都是温柔的,但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几个宫人,宫中的流言蜚语从此断绝。至少,再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对他不敬。

谢从清抚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是上天赐予朕的神灵,不必理会那些俗人俗语。

朔月点头,又问:“我也要做那些事情吗?”

那些事情,是他从宫人的闲言碎语中拼接而成的画面。但谢从清摇头,说,你已是神迹,不可自陷凡尘。

这十一年间,谢从清赐予他一人之下的地位。他不会忘记玉蟾丹,亦不会忘记谢从清。

朔月说得很慢,不时抬头看一看谢昀,唯恐自己下一刻便要被人提溜着尾巴扔出去一样。好在并没有。

谢昀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诉说过去,良久才出声道:“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朔月试探着开口:“那,陛下……”

“不让你出宫去了,放心。”帷幔放下,谢昀淡淡的声音传来,“睡吧。”

【作者有话说】

谢昀:气死我了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廉耻!要好好教才行!—

最近想给这篇文改个名字,思考中,或许看到这里的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嘛~

第21章 新的身份

得了承诺的朔月睡得很好,但谢昀一夜无眠,加上未愈的风寒,整个人都不太好看。

大约反反复复梦见亲吻的人,都睡不太好。

尤其是始作俑者只与自己相隔一道帷幔,偶尔还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问他有没有睡着,要不要请太医再来看看。

如果不是他出声制止,险些就要把手贴到自己脸上,大半夜的,眼前突然多出一张脸,演的好一出鬼怪惊魂。

朔月对此的解释是,想看看陛下还烧不烧。

“陛下的脸有点红。”他认真道。

烛火摇曳,映得谢昀面孔明灭晦暗,像个面无表情的恶鬼:“被你气的。”

谢昀是带着“这家伙教多少年才能脱胎换骨”的忧虑入睡的。

清早起来,李崇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吓了一跳:“陛下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太医看看?”

“……不必。”谢昀深深吸了口气,“朔月呢?”

李崇神秘兮兮的:“公子早早就回去念书了!”

别是被自己吓的,连面都不敢见了。谢昀笑笑,心中渐渐定下来。

没错,朔月与谢从清是不是有什么,原本便不重要。

契约是一回事,朔月跟了谢从清十一年是一回事,朔月曾经救过自己性命又是另一回事——而朔月认为谢从清待他好,纯粹是因为没长脑子。

谢昀到此时此刻才有些明白朔月。

在这段所谓的契约关系里,他从未把自己摆在低劣的一方。

纵使旁人看来,他无甚骨气、可笑可怜,但在他心中,他是契约的履行者,与谢从清,与自己,处在天平的两端,占据相同的重量。

不是谋生,不是讨好。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所以他不会反抗,也不会觉得谢从清的举动有任何问题——因为那是契约的一部分。

不要紧,谢昀对自己说。

他会把这长歪的家伙一点一点掰正。待到那时,想必他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大约意味着离开。一念至此,谢昀停滞了片刻,心中漫上些许怅然。

虽然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

当然,虽然并不在意朔月跟谢从清到底有没有什么,但看见那只白鹤的时候,谢昀多了些隐秘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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