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168)

作者:落雨声


直到山间的屋子里都要堆不下了。

叶语安愤愤地说:“师兄,你到底喜欢些什么啊。”

直到蒋子道闭关后的两年,一日叶语安带了壶长安城的果子酒,那壶塞打开,香气四溢,醉满整座山头,也是第一次动摇了林师无波澜的心。

于是他,迈出步子,踏入红尘之中。

“只是下次,师父可能便不能为你收尾了。”

从回忆拉回现实时,林师听见师父的声音这样说,又见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但那时,你也应该不需要师父所谓,画蛇添足的收尾了……”

……

林师再至长安城门,已经入夏了。

他随行没有什么包袱,只牵了匹马,临近长安时,又觉得兴许会被人认出来,于是从街边买了顶斗笠,随意遮了遮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来此,他从蒋子道手中接过鬼市后,一路所行没有方向,却条条大路直指长安,大概当时后有追兵走得匆忙,眼下想好好与此处做个道别,起码他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他在心中道了句再会,朝那城门拜了三拜,牵马时,那马不愿动蹄,仰天嘶鸣了一声。

他恍然想起,上次在此地与刘景珉分别,他问何时再能相见,刘景珉答,很快。

还是那两个问题,他问自己。

下次再入城门,要待到何时?

故友重逢,又需反复几载?

第84章 缘由天定

林师回身时,目光所及处忽然银光一闪,他下意识提剑一防,被那瞬银光击得向后退一步。

这招式,他认得。

眼下已然是第三次与此招交锋,但与前两次不同,眼下的弯刀并未携带丝毫的杀意,只剩下一丝试探。

他定睛,瞧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似曾相识的身影,但不曾有以往那般凌厉。

林师收了剑,抬手接过曲商秋向他扔来的酒,酒坛沉甸甸的,是满的。

“怎的就你一人?”曲商秋靠着树干,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抱着臂,看向林师,问,“先前那位公子呢?你没同他一起?”

林师单手提着酒坛,沉默着:“……”

“聊聊?”曲商秋冲他扬扬手中的酒坛,问道,“总归我待罪之身,东躲西藏,不好进城,不若邀请去你们那道观坐坐?”

林师看着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又问:“如今在位已不是离王,你为何依旧是待罪之身,按说……”

“习惯罢了。”曲商秋道,“这半年确实没有再出对我的通缉,但每每进城,依然会遭到过久的盘查,时间久了,便也不想进城了,我看你在城门前逗留,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怕是同我一样,也不好邀你往城中去了。”

林师跟在她身后,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

道观中还是那番景象,里面没有人,动乱时留下的痕迹也差不多消散了,没有苏柳木、刘鸢及西北军的痕迹,叶语安大概也没有再来过,更别说刘景珉,他现在应在朝堂上忙得马不停蹄才对。

“天和元年。”曲商秋坐在道观屋顶上,拆了酒坛,仰天痛饮一顿,她托着腮,开口,直白得有些吓人,说:“主上死了,我自由了。”

新帝登基,年号为天和,一路行至长安,林师常有听闻。

而她口中的主上,想必是周明持,林师亦了然。他冬时初回长安城,周明持尚且对他有所动作,但自从王宪知庆功宴一事生变,那名企图拦住林师的刺客被刘景珉捉拿后,林师便再没有听说过周明持一派的任何消息。

曲商秋自顾自,继续道:“除了长安城,我哪处都去得,没有人会知道我的过往,也没有人指给我要冒着生命危险的任务……”

她看向天,有燕雀从枝头跳过,没入片叶之中,她的目光有一些迷茫,她像是在问林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但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自由呢?”

林师与她只见过两面,两次皆为兵戈相向,也并不相熟,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出言为她解惑,只好坐在一旁。他没有开那壶酒,而是搁置在身边,也没有看曲商秋,而是盯着院中的那坛香坛。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在曲商秋并没有期待他能回答些什么,她静了片刻,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对林师说:“我是不是还从未告知于你,我叫什么名字?”

林师轻轻“嗯”了一声,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名为曲商秋。”曲商秋折了支木枝,沾着酒水在房瓦上写写画画,一边道,“这是周大人赐给我的名字,我想,也许你只听说过小曲儿,但那只是在平康坊中藏匿时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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