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被摘啦(116)
将暖炉上的灰尘泥土摸干净,塞进愿儿一双瘦的只有皮包骨的手中。
麻雀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松开手时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纸片薄的手腕,蹙起眉, 不满意道:“啧......太瘦了......”
听到少年嫌弃, 愿儿立刻抽回手, 将一双手藏进自己淡蓝宽袖中,生怕少年看见了又要嫌弃。
麻雀朝前倾身靠近她,覆在发鬓间皱起鼻尖仔细嗅两下,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身上真好闻,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潮湿的热气喷洒在愿儿耳廓边,描慕出轮廓形状调皮地钻进耳朵里,弄的愿儿耳尖发痒,心中滚烫。
明明一身的苦惺汤药味,哪里好闻了?
打小从娘胎里的带出的病根,怎么治也治不好,整天要靠汤药吊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身上似乎被这股子酸臭的药汤腌入味了,不论怎么香花洗浴,就是去不掉。
愿儿心中自卑,总觉得少年就是爱拿她开玩笑,于是心中气愤,恼怒不已,竟然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转身要逃回屋里。
少年没料到自己跳下来竟会吓到她,有些慌张无措。
“小暖炉,小暖炉!你今儿个怎么跑的那么快?”少年个高腿长,行动敏捷,愿儿小巧纤细,自然不及他,走到房间前便被拦下。
她低头不愿瞧他,声音沙哑却又倔强:“不好闻......一点都不好闻!一股子苦臭味,哪里好闻了?你怎的这样羞辱我!”
愿儿声音不大,但院子大,周围空旷一片,无声无息,连枝头的麻雀都不曾鸣叫,只剩两人。
少年没说话,高大的身影挡住愿儿去路,坚定的不曾移动半分。
女孩见他没反应不出声,这才肯茫然地抬起头来,便是这一抬眸,入眼的却是少年明朗的笑脸,同周围灿烂阳光融为一体。
少年伸手轻柔地刮了下愿儿精巧的鼻头,又不尽兴的弹了她一个脑瓜嘣。
愿儿一双明眸圆睁,两只手不知道该捂鼻子还是额头,惨白一张小脸气鼓鼓地瞪住他,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
罪魁祸首毫无忏悔之心,看了眼身后木质坊廊踏板,大大咧咧坐过去,伸手拍拍身侧,朝愿儿道:“来,坐。”
少年堵住房间门口,愿儿进不去,只得捏紧手中的小暖炉,极不情愿的坐到少年身边。
一时间后院又恢复以往寂静,两人抬眸瞧向高墙外那棵大槐树,树枝粗壮,看样子也是经过不少年岁了。
少年倔起鼻子用力吸了吸,笑容更大了,轻声道:“真香......”
香?
槐花香?草木香?盘丝香?总之,肯定不会是自己身上的苦药香......
愿儿心中苦涩,嘴中也涌出一股子苦惺味,这味道太苦了,比自己喝过的所有汤药都要苦,苦的心都要酸了。
“你身上真香......”男孩如同愿儿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清晰的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侧首垂眸看向她:“小暖炉,你比槐花还香,比草木还香,比蜜还甜,什么苦惺汤药味,什么酸臭味,在我这里,不管什么,你都是最香的......”
少年声音轻柔,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他不曾有过的轻柔体贴。
夏风拂过,将闷热全都吹散开来,树叶被风揉的沙沙作响,槐花香,草木香,蜜糖香皆都随风而来,融进愿儿身上苦涩的药香中。
愿儿没说话,心脏却因为少年的话停跳一拍,手中暖炉被她捏的咔咔作响,头却越来越低,恨不得埋到土里,消失于少年身边。
少年见她这副模样低声轻笑,伸手将愿儿手中暖炉拿过来,一手撑在愿儿身后,覆在她耳旁,如同微风拂过耳边,丝丝苏麻钻进耳朵,顺着血液,淌过全身,流进心里。
“再捏就坏了......”男孩面上故作游刃有余的淡定模样,可在愿儿瞧不见的地方,耳根却通红一片,双唇张了张又阖上,到嘴边的话语却是踟蹰余久,犹豫不决。放于愿儿身后的那只手缓慢握紧,青筋凸起,终于说出。
“愿儿,可否等我?待我归来之日,嫁给我可好?”
树叶声,鸟叫声,风声,一切声响在此刻全部归于静谧之中,只剩心跳声与呼吸声交缠一起......
他总觉得自己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可所过这十余年中,便只有她于自己暗淡无光的生活里染上一抹色彩......
少年无父无母,被琉山雪潭玉琅长老收归门下做弟子,赐名柳千山,可这人却偏偏不喜规矩,不穿弟子服,天天收拾的像个乞丐一样出来云游四海,可偏偏这么一个不羁放纵的云游少年,在壤塘镇,在那个闷热潮湿的午后,少年放纵的心有了归属,多了牵绊,缠了禁锢。
可琉山雪潭清楚地规定着,修道弟子需摒弃七情六欲,不可踏入红尘半步,可已经动了的情交出的心,又怎么能收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