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引(277)
作者:刘汽水
李时胤早就后悔了。
后悔不该用那么激烈的方式和她对立,又在她离去后,用了两个月时间刻意去忘掉连日来的失意。可是都很徒劳,他的心在她那里,随时被她唤醒。
既然如何,这样大好的日子,他何必要用来逃避她?
他把她揉进怀里,唇与唇之间的厮磨也越加激烈,这样好的日子,就该这样日日夜夜都见面,谈情说爱花前月下,不管她说什么,他去缠住她就好了。他们彼此这样契合,天造地设,在一起的快乐远远多过痛苦,他何必去计较太多。
可是都晚了,来不及了。
李时胤撤离一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捧着她的脸轻声说:“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你化作黑熊精来骗我,当时我被你挑落盖头,见到你的第一眼便感到庆幸。幸好是我桃代李僵替玄相禅师来成亲,不然,他必被你的美貌迷惑了心智,毁去修为。”
寅月想说点什么,他的指腹却轻轻抵住她的唇,无限爱怜地摩挲着,示意他先说完。
“后来你非要赖在我家中,横行霸道,还迷恋男色,花我的钱去逛花街柳巷。我气得成宿睡不着,可你又救了卿乙,你看起来好孤独。”
“再后来,虽然对你动辄来撩拨我感到厌烦,可又觉得放你去撩拨他人,我只会更不快。我很高兴你迷途知返,不再去逛南馆了。日子就这样过下来,看见刘兄成亲,我竟想到你和我。我期盼你喜欢凡间,喜欢我的家,喜欢我。”
有冰凉的湿意滴落在她面上,寅月彷徨无措,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起这些开心事,却这样伤心。
“我们终究错过了太多。”
“我只是后悔,我们只有那么短的时间来相爱,却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分别。”
寅月凝住了,一些不明所以的焦虑蔓延开来,下意识抱紧他的腰,“明日你想去原上看胡旋舞,我陪你去就是。还有桃花,不就是春天开?春天我一定来。”
可想起东极之巅的事,到时候她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又改口道:“不必春天,此刻我就让它开。”
四周的寒意骤然被炽风驱散,一股股暖流拂过枯枝,桃树的枝条窸窸窣窣冒出花骨朵,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大,越长越密,花骨朵仿佛伸展筋骨一样,辟里啪啦次第绽放,开得极其热闹,如海如潮,眨眼间压弯了枝头。
粉白如雪,满眼间都是新生的欣喜。
寅月想,这样的春意总能焐热他的心了吧,可抬眼望去,风势却越来越大,迷了她的眼,他人也去了老远。
寒风卷着热流,把满树的花瓣扬得到处都是,像雨点一样密密匝匝地落下来。
他站在风眼处,衣摆被拉得笔直,他说了句什么,寅月似乎听明白了又没明白,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可很快,她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心口立刻破了个大洞,血往外涌,料峭寒风往里灌。因为她听见他又说——
“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先找到你。”
此时此刻,如果能做那个作壁上观的帝胤,他也不想做李时胤,可是他终究是更舍不得她的李时胤。
舍不得她受伤痛苦,舍不得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一切。舍不得她死,想保护她。
漫天飞舞的花瓣纷纷扬扬,这被四角屋檐裁出来的四四方方的天,凝成一片灰,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寅月震荡神力,现出狰狞法相去截他的去路,赤龙在寰宇间咆哮,无忧剑将身前拦路的一个个结界全部砍碎,可显然李时胤是有备而来,似有高人相助,她始终离他数丈远,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
原来他说的喜欢,并不需要任何回应,这是一场牺牲一场献祭,一场再无来日的死别。
后知后觉想起白马寺的噩梦来,她的声音尖锐又急迫,“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寅月竭力镇定,看着与她相隔数丈的人,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厉声道:“无论说了什么,都不可尽信,你若不愿,我看谁敢逼你!”
李时胤冲她摇了摇头。
他也不会活很久,与其活在被她抛弃的失意里,不如为她和她的目标牺牲,这已经是他能留下来最体面的背影。
他是自愿的。
但他也要让她束手无策,要成为她心里的针,永远流血,永不痊愈。或许这样她就会明白,他那样绝望地爱着她的时候有多孤独。像在永夜独行,找不到一丝光亮。
磅礴的杀意铺开万丈,寅月一双幽绿色妖瞳几欲择人而噬,她又发出那种诡异的妖魔般的尖啸,穿破长空,双手竟长出漆黑鳞甲,撕扯着身上拖拽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