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引(200)
作者:刘汽水
苏契满仰头笑了一声,眼中挤出几滴泪来,这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苏契满自小贫弱,父亲早逝,他和母亲相依为命,靠着酿酒维持生计。
即便出身贫寒,因为长相阴柔、身材矮小被讥笑排挤,力气也小,可他从不妄自菲薄、怨天尤人。一直努力进取,乐观豁达,比族内任何男子都更勤劳,待人接物也十分得体大方。
他是个十分自尊的人。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他总是心存希望,觉得只要肯努力,一切就会越变越好。事实上,日子在他的经营下,也确实越过越好。
十七岁那年,他有了心仪的姑娘。
姑娘叫小瓦,他对小瓦自然是极好的,无论做什么事都妥帖而隐秘,从来不让旁人落她的口实,更不让她为难。这样沉默的痴心,终于打动了小瓦的芳心,两人彼此中意,打算定下终生。
奈何世事难料。
从小讥笑苏契满“娘”的苏大厚,也看上了小瓦。苏大厚一家在族内颇有声望,有钱有势,便较着劲直接去小瓦家说了媒。
小瓦的父母权衡再三,还是拒绝了这门亲事。因为那苏大厚虽然长得英武不凡,可却是个欺凌弱小、吃喝嫖赌、臭名远扬的纨绔,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就怕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他欺负。
相较而言,苏契满虽然家贫,可人却是个踏实人,待人接物十分周全,心地善良。纵然小瓦父母对他也不是很满意,觉得太过贫困具体,但总归还是比那纨绔苏大厚要好些。
何况,贫困能改善,但人的本性却是无法改变的。
没想到,这件事引来了苏大厚的雷霆之怒。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比不过苏契满,那样一个瘦小的、毫无阳刚之气的“娘们”,竟敢这样践踏他的自尊,夺了他的食,打了他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苏大厚纠集了几个狐朋狗友,在族内议事之时,当着全族老少的面,将苏契满拖出来扒了裤子……当众嘲笑、殴打了他。
他们用尿滋他,将他绑在树上嘲笑他短小,辱骂他是阉党,像个女人。
“苏契满也配做男人,这不是辱没了我们男子的脸吗?”
“哈哈哈哈若是小瓦嫁给他,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做做针线活儿,守着活寡苦不堪言啊……”
“小瓦姑娘被他骗了,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今日就让大家伙儿看看,这苏契满的裤.裆里到底有什么料。咦,什么也没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怪神会诅咒我酉天族,这女郎割礼不就是给苏契满这种丢人玩意儿准备的吗?他短小,还要为难我全族姐妹们受割礼,全都怪他。像我们这些阳刚男人,哪需如此。”
“又穷又没骨头,这跟阉党有什么区别,这种废物还有那些有眼无珠的女人看上。”
……
族内的男子们都附和着嘲笑苏契满,即便有人觉得不妥,可若是不跟着大流嘲笑苏契满,就怕自己也变成短小的“娘们”,下一个被扒光绑在树上的,就是自己。
这场闹剧并没有很快被制止,族长苏珏里看了也只是充满恶谑地一笑,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又假装没看见走开了。
整个过程,苏契满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就那样咬紧牙关地捱着,想着自己的母亲,想着小瓦,总要坚强地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后来,小瓦的父母自然再不允许小瓦与苏契满来往,倒不是觉得苏契满不够阳刚,而是怕了苏大厚。毕竟,那苏大厚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就怕他发了疯,再对小瓦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来,老两口怎么活呢?
苏契满自然能理解,这一切全都怪苏大厚。怪站在苏大厚背后那些恶毒的人心偏见,怪自己的孱弱,纵容了这些肆无忌惮的恶。
从那以后,他性情大变,就像一条被生活痛殴过狗,什么都惧怕,总是讨好地向人群摇尾乞怜,但换不来任何一点尊重。
所有男子都在背后议论他,鄙夷地讥讽他,急急与他撇清关系。仿佛只要和他划清界限,自己就是真正的阳刚男子。
终于有一天,他明白自己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暗暗发誓,要报仇。
自此之后,他便一直在寻找机会,靠着一个讨回公道的执念,去对决那份滔天的平庸之恶。
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荣螺鬼。
他和荣螺鬼做了交易,将自己的肾囊献给荣螺鬼,唯一要求就是荣螺鬼要帮他复仇。
这个复仇大计很快就敲定下来——他要摧毁全族男子的阳峰,让他们也落到他的处境里,尝一尝那剜心蚀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