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引(175)
作者:刘汽水
寅月看了那狗一眼,狗竟好似能通神一般,也用湿漉漉的目光望过来,呜咽着,跟哭似的。
李卿乙歪歪头打量,“啊,原来还不会说人话!”
寅月但笑不语。
白溪茫然地听着那二人的话,摸不着头脑。
狗当然不会说人话呀,狗能说人话,那不就是妖了吗?
“那它这样不吃不喝可怎么办?”白溪拧着眉。
李卿乙不以为意:“不吃不喝也不会死,由他去吧。”
这条斑点狗,便在李府的廊庑下住了下来。
白溪对狗很照顾,十分爱怜,天天梳毛,间或洗澡。还给狗取了个十分形象的名字,奶牛。
狗子大约是有些不高兴的,叫它也不回应。
这日,白溪一早出门购置了各类祭祀用品,让李时胤在家中设了法坛,做一场斋醮科仪式,焚烧表文、祈求文,和一些金元宝。
以此祈福,保佑李家无病无灾,福祚绵长。自李家失怙失恃之后,这就成了李府的老传统,每年至少有一次。
白溪忙忙碌碌,指挥着杂役打理各类繁琐的事物。
寅月手里托着一只琉璃盏,在廊庑下飘来飘去,惬意地戳着里头的西瓜。
“你还在家中拜四值功曹呀?”她随口问,“他们一般驻扎在城隍庙。”
白溪忙着焚香,头也不回地道:“必然得好好祭拜了。四值功曹掌握功劳簿,记凡人善恶,上达天听,得好好打点打点。”
寅月遥遥望了华裕楼一眼,已经好几日了,俩人几句话也没说上。
白溪紧张兮兮地问:“寅娘子,据说凡人被四值功曹盯上,便不是好兆头,是不是真的?”
寅月心不在焉道:“是啊。”
被他们盯上,大概率是做了恶,要减阳寿的。
她突然想起来,某日在南馆门外,恰好见到了四值功曹之一的,值日功曹。那值日功曹,正追着痦子青年而去。
正值此时,李时胤从华裕楼款款走了出来,白衣胜雪,气度不凡。恰好寅月回头,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都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白溪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一天天的,光闹别扭。奇了怪了。
白溪打算圆个场:“白溪认为,你们不应该把你们打情骂俏的成本,分摊到旁人身上。情爱的好处你们独得,吵了架不好好自己消化,却还要拉着一张脸站在这里,让白溪和奶牛也深受坏情绪的荼毒。请不要再这样了,圣贤有云……”
“闭嘴!”寅月和李时胤齐声呼喝道。
他也懒得掺和,只招手唤廊庑下呆呆的狗,“奶牛,过来。”
狗子扭头瞧了他一眼,转过了头去,继续瘫着发呆。
霍,这狗怎么跟有些思想似的?
寅月决定回去睡个午觉,一眨眼就消失了。
李时胤的目光追着那抹倩影而去,她裙裾上绣着精致的桃花,一簇簇,一蓬蓬,一动起来便都飞舞起来,整个院中的风与光都被她带走了。
这几日他想了许多,纵观过往种种,两人各方面都不合适,于情于理,他确实不该再和她生出纠葛。
这一回,他下定了决心要避开她。
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令他白白伤神,现在想想,平静比什么都重要。
做完斋醮科仪式,他便收拾收拾出了门,打马往武卫将军府而去。
在武卫将军府,李时胤与刘琦畅饮到半夜,才昏昏沉沉地起身告辞。
在这期间,他听闻了一件轶事。
却说长安城的上流勋贵们因为精神空虚,时常喜欢斗富炫宝。
达官显贵之中,最爱炫耀财富的除了东宫那位,还有个叫李翀的尚书郎。李翀在上流社会的斗富场上厮杀多年,战绩颇丰,但最近却结结实实地吃了个败仗。
某一日,李翀带着自己新收藏的两匹贡品火浣布,去了一个斗富的宴会上。众人嬉笑怒骂,比来比去了半日,见到李翀的火浣布都服气了。
因为这火浣布,在当时十分珍贵,兴许连太子收藏的也不多。可见李翀确实有些门道和财力。
宴会进行到一半,突然来了个不知姓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见到这火浣布十分不屑,从成色到针脚都狠狠地贬损了一通,直接将火浣布扫到地上,说狗都不穿。
众人哄堂大笑,李翀气得七窍生烟。
中年男子这般傲慢,却也是个有斤两的。
他不紧不慢地让他随性奴仆,拿出五匹火浣布、五匹龙绡,放在众人眼前。
那十匹布皆是前所未见的上等货色,少说价值千金,连一旁的小厮都看呆了。
中年男子说:“既然毁了李兄的下等火浣布,那在下就留下两匹上等火浣布,权当赔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