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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行没疯，他清醒得很。

跟这百年间，他被魔念缠身时一样。每次魔气涌动，他看到自己被魔纹裹住的脸，还有述归沉静的眼神，都有种自己已经死掉的错觉。

——尊严尽失，跟死有什么两样？

阮行半张脸都是血，比桃花还艳，他去抓胸口灵根，被圣君灵力弹开，又去抓。

这次终于抓到，他咳血，冲方恪笑，“刚才说的有一句是真——我们做不成朋友。”

君子以人为镜，阮行是三清川的君子，可方恪是他的镜。

人怎么会、怎么敢和他的镜做朋友？

可是……阮行笑得断断续续，“我不后悔认识你。”

他取出灵根，离体之后，魔气终于没了寄生的根据，消失无形。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阮行想起来，那年到凡间，他与方恪听夏蝉、赏秋月、迎冬雪，唯独不见春。今日大典，桃花春风，也算偿了遗憾吧。

“你的这半灵根……我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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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和大能眼见行止剖出灵根，总算按捺不住。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杀了方恪，夺回灵根！

可比半神灵力还恐怖的威压涌来，如山倾，如海倒。

空间裂隙越来越大，半空撕出个口子，里头的魔君终于现身，白发灰眸，欣赏一处好戏。仙侍哆嗦着，想给圣女传音，却动弹不得。

——天杀的魔君，仗着半神修为，撕开空间裂隙，钻到三清川来了！

魔君笑道：“诸位，安静些，好戏才开演呢。”

隔音罩内，唯一没被压制的是方恪和阮行。

方恪搂着阮行，白衣被他的血染红，一眼望去，红衣交织，落英纷飞，不知是谁与谁结契，又是为谁准备的婚礼。

仙君们唯一能动的是脸，此时眼越睁越大，恨不得戳瞎，魔君欣赏他们的表情，唯一遗憾的——述归还是张死人脸。

方恪轻轻推开阮行，阮行眼睫一颤，手上沾满血，把灵根递给方恪，“我知道，咳、咳咳……你恨我。”

方恪轻声道：“我不恨你，我该感激你。”

阮行微怔，再去看方恪，他眼中确实有情绪，但不是感激，也不是愤怒。

而是奇异。

如同看到荒唐剧情，难以沉浸。

方恪探究：“对仙人来说，灵根是大白菜，想挖就挖吗？”

阮行猛地一瑟缩，居然有些恐惧方恪的视线，此时才后知后觉灵根被剖的痛楚。

方恪又去扶他，温和得诡异：“阿行，为什么又不看我了？”

多年前的五沌川，茶楼中，方恪说，你天生皎月眼，谁看都高洁；阮行回，你天生三分笑，待谁都体贴。

多年后的三清川，帝圣殿外，阮行错开眼，方恪撤下笑——却原来是因果天生，灵根错缠，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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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看得津津有味。

他修为是高，但这到底是仙人的地盘，也不敢走出空间裂隙，料方恪叙旧叙得差不多，招了招手，“仙君，回来吧。”

群情激奋，又开不了口，以为在说阮行，结果见方恪朝那道裂隙走去。

众人大惊，回神，群情激奋，恨不能口诛笔伐、斩尽魔头，还有与他勾结的叛徒！

唯独方恪神情很淡、很漠然。

好友，我看你多伟大。

多奸诈。

这个故事里，阮行是不忍好友受难、牺牲自己的英雄，述归是外冷内热的情种，旁观的仙君都是为护三界挺身而出的英雄……

方恪是故事的什么角色？

从始至终，路人而已。

唯独能点缀故事的是魔君，也不是他。

方恪走到离魔君不远处，“稍等。”

魔君越琢磨越有意思，“你随意。”

“能不能借我道魔气？把行止灵根上的仙咒解开。”方恪的态度更柔和。

魔君慷慨解囊。

抓着那道魔气，方恪敲核桃似的，敲开仙咒，估摸着圣君赶回的时间，又走到阮行面前。

他抛回灵根，“有点脏了，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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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重演，不过这次，是方恪剖下自己的灵根。

他剖过，流程熟，比阮行快。

灵根在方恪的身体里，明明光芒很暗，偏偏烫伤阮行的眼睛。

中心是空的，至于旁边分支，有的断成半截，有的整条粉碎，有的与血肉融为一体，整根剔除时也刮下了肉。阮行要躲，被方恪挥出的魔气制住。这一次方恪没再顺着他。

——方恪剖下自己残损的灵根，连带阮行挖出的，还了他干干净净、一整条灵根。

到后头，阮行只能落泪，一遍一遍唤：“阿恪、停下……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