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番外(132)

作者:唐阿茶


他会亲自为她动手制作弓弩,让年幼的她所用的弩箭合手;行军路过水流歇息时,他会卷了裤脚下河捉鱼给她逗趣解闷;他会亲手教她写字,所以她的一手好字流传于他;后来即便称帝,他也会低下身段哄闹脾气的她......

往事如烟、如掌中细沙,消弭于虚无,流逝于掌心。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李兰舟也记不清,她至今也没琢磨透,约莫是称帝之后不过三指的年头,孝淑皇后还是没再有身孕,遍请天下名医,最终纷纷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孝淑皇后,这位马背上跟随玄宗帝一齐打下天下的将军皇后,因久战沙场女体几次受损,身躯连年颠沛颠簸,未能好好休养,所以再也不能受孕了。

然后群臣的折子未曾间断过,流水一样流进了勤政殿,他们说玄宗帝打下的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奏请玄宗帝择女选秀为江山社稷延绵子嗣,他们还说:

“昭华公主纵然才智过人,但始终只是女子之躯,不堪承继大统。”

然后原本冷寂的后宫逐渐人多起来,相应的,帝后开始离心离德。李锦书进宫那一年,帝后之间的关系已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雪,久冻未化。也没有一丝要化的痕迹。

再后来,梁婕妤有孕。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李兰舟也不知道到最后生命的尽头,玄宗帝究竟还爱不爱孝淑皇后,只知道在世时二人见面每每针锋相对冷嘲热讽,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就连孝淑皇后最后一面,玄宗帝都未曾来见。孝淑皇后孤守空殿气断人亡,玄宗帝美人在怀温柔乡。

但当孝淑皇后崩逝的消息传到犹在梁婕妤床上的玄宗帝耳中时,玄宗帝又当场口吐鲜血不止,当夜之后便重病卧床再也没起来。

李兰舟曾经几番午夜梦回,所有关于玄宗帝的回忆,便只停留在了孝淑皇后弥留之际,怎么都呼唤不来的绝情父亲。

不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逛灯会时,耳边久久未散绝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是众臣恳求其绵延皇子的呼声;

不是年幼的她骑在他亲手挑选的小马驹上,纵马驰骋练武场,将弓箭一射直中靶心时掉转马头骄傲地对台上的他欢呼:“阿耶我射中了!我射中了!”;是孝淑皇后久病在床时,充满暗伤却隐隐有些许追忆笑意的浑浊眼神,将她曾经和他相识的过往一句一喘息艰难道来:“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农夫.....本宫在街上看他为穷苦乞丐出头,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却还敢替旁人出头.....本宫就让父亲出面保了他.....”

不是年幼时满眼充满仰慕尊敬的她笑嘻嘻对他说:“我长大以后,要嫁给像阿耶一样的男子!”;是孝淑皇后病逝那夜,她到梁婕妤门前找人,太监拦人再三说他已经歇下,他就是不肯去见弥留之人最后一面,然后她闯殿质问他,白发斑驳苍老了一大截的他和恃孕而骄一脸得意的梁婕妤二人坐在榻上,他皱眉就要开口斥责她的无礼和目无尊长,只可惜他斥责的话还未说出口,太监就来报,孝淑皇后断气了。

白衣苍狗,他们二人的面容轮廓在眼前渐渐模糊。

这一次李兰舟梦见的玄宗帝,终于不再是对待孝淑皇后薄情时,梦中的她和玄宗帝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坐着。梦中的玄宗帝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头发胡须都还未斑白,眼角还没有皱纹,皮肤也还没有纵横交加的皮褶子,还是那副英武不凡的面容。

玄宗帝将桌上的糕点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神情和蔼,笑道:“兰舟,你最爱吃的,父皇给你买来了。”

明明知道是在做梦,李兰舟却还是有种想要涕泗交颐的冲动,梦中的她确实是泣不成声。

“父皇,儿臣生作了女儿身,是儿臣的错吗?”

面容慈祥的玄宗帝闻言垂眸笑了笑,然后抬手动作轻缓地为她擦干眼泪:“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

“兰舟!兰舟你怎么了?!”

李兰舟睁开眼时,正看到近在咫尺的李锦书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正用帕子给她擦拭,而她面容濡湿。

见她醒来,李锦书惊喜极了,双眼亮晶晶的:“兰舟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他就差跪下给老天爷磕两个头以示感谢了,“谢天谢地,兰舟你没事。”

李兰舟动了动手,想将手抽回,却被握得死死的。

李锦书一手仍握着他的手,然后撩袍在她床前挨着跪下。

“兰舟,我不该说那些话惹你生气。”他神情小心目光恳求,“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吧,我要是还一下手还一句口,就此生不得善终!你别,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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