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番外(100)

作者:扶舒


我这才后知后觉想到,我陪他已然快五年了,十年之期已过大半,而那主魂之事苍梧竟也不再问。

“容玉,你怎么还不忘情啊。”我转回头去,半开玩笑地与他说,“再过五年,我可就要变老了。”

或许是曾经身为修士,我这个时候想到我总有一天会鸡皮鹤发,竟还有些不自在。

我想我宁愿一个人老去,不必让故人看到我终有一日疲惫不堪,寸步难行。

因为我知道,我能安然到如今,靠的不过是容玉庇护,以我的气运,独自一人生活得应当不好。

这次容玉看了我许久,缓缓倾身过来,与我眉心相抵,以如此亲密的距离轻声对我道:“阿钧,我想与你白头偕老生死同。”

我这时没有闭眼,反倒是他闭上了眼,仿佛拒绝我窥探他神色一般。

在极近的距离之下,我看到他鸦羽般的细密睫羽轻轻扇动着,仿佛蜻蜓点开水波,让我心里也莫名泛出些酸意。

我笑了笑,说:“长生不好吗?”

他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方才退开一点,眼眸色泽深沉得已经将那朦胧的灰色遮掩而去。他浅笑,说:“长生有长生的好。”

我想他大概是在开玩笑,于是转了话题,问:“容玉,你在算苍梧的主魂所在吗?”

这是一句试探,试探他夜间所尝试的事情,是否是如此。

他仿佛看透我的心思了,沉默了一瞬,而后道:“不是。”

我与他目光相对,有些愣怔。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接着道:“阿钧,我们一起的时日不多了。”

“什么?”我下意识问。

“我日日夜夜在算,算我们有没有可能生死相依。命修可以改命,修士也有延长寿命的手段。可阿钧啊,我算来算去,都是没有。”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淡,但我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出并非笑意的神色。

像是苦涩,又像是自嘲,他说:“唯一可算得的,是不足十年之期,你我便会分开。”

“命修知命,可到底不甘。”

我默然不言。

大概是他终于将这些话说出口,于是再也不掩饰藏在眼中的某些深沉的神色。

沉静,却也癫狂。

他开始习惯很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又仿佛在克制什么,不一会儿便将手松开,甚至我都没来得及触摸那一闪而过的痛意。

更明显的是,他不再靠近我,不再做出什么更为亲昵的动作。

我想,他大概是在克制欲念。

于男子而言,爱与欲难以割裂,爱而生欲如此正常,我爱一人,也想与他肌肤相亲水乳交融,仿佛这样就能够占有,就算这只是个荒唐的想法。

但容玉大概也明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爱侣,而我不爱他。

暂且不爱他,他也不想我爱他。

于是他反复克制,我知道,有时候他甚至会半夜不再与我待在同一个房间。

我在茫茫夜里睁开眼,忽而觉得天意就是荒唐。

后来,某日夜间,我做了一个似乎很长,但却仿佛只有一瞬的梦。

很长是因为我觉得那画面停留了许久,一瞬是因为那只有那一个画面。

有人背对着我走在街上,街上满是红彩,那人满头白发,一身玄衣仿佛要融入夜色之中。

醒来后我想了许久,想到只有苍梧是满头白发,可我依然很久未曾见过他,想来只是梦而已,毫无头绪。

但唯独这日,我起身看室内不见容玉,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人。

直到这时我发觉周围太安静了,推门出去未见一人,待到一楼大门前,我推了推门便发觉推不开。

于是我明白过来,这是修士手段,我不知为何,被无声无息困在了一处结界之中。

“想出去?”有人失真了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悚然一惊,环顾四周。

“想见我?”这次,那人的声音似乎带了些戏谑。

但我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不怀好意一般,隐隐带着邪气的感觉。

我自知凡人反抗修士不得,于是反而冷静下来,问:“你是谁?”

“我是谁?”那声音里传来一声轻笑,“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这便是人心吗?我可真是伤心。”

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四周场景如同流水般波动,扭曲成了一片。而后,我忽而觉得背脊一冷,眼前铺开无数自身后而来的黑雾,如同一片浮动的流云遮蔽了我所见的整个天空。

有人从背后拥住了我,渗入骨髓中般的阴冷,刺得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冷吗?还是害怕了?”那个声音突然变得真切起来,清朗又轻快,从我耳边清晰地闯进我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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