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花慢(15)
作者:半溪茶
她既这般想着,面上的疑惑自然也显露无疑,丝毫不加以掩饰。顾无惑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看着还是极温和的,然而眼底深处,却透出一股寒凉,不为人所觉察。
他道:“罢了,你以后也不必花费这心思,我不用。”
温芍懵懵懂懂地应下,不再继续说下去。
顾无惑入夜歇得不晚,如同每日卯时二刻便起一般,他到了戌时末便要就寝,分毫不差,如此温芍倒也松快。
今日温芍服侍顾无惑睡下,自己在回去的路上又往书室里去了一趟。
她还没来得及过来把东西收拾掉,书室里面没有点灯,温芍也懒得再点,只借着檐下尚且算是明亮的灯光摸黑进去。
越往里走,四周便越黑,她走到条案边上停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手指轻轻碰到碗沿,那里头装着酥酪,眼下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
温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最后终于又重新把东西装回了食盒里面。
她把食盒又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就着冷掉的酥酪吃了同样冷掉的桂花糕,吃不下了便停下。
她不懂顾无惑说的话,她只知道这干干净净的吃食,全部扔掉了便可惜了。
第8章 春深
天气逐渐和暖起来,眨眼间便到了春深之时。
时气一热,人便懒洋洋起来,瑞王府从前大多时候是顾茂柔主事,如今顾茂柔称病不出,顾无惑又回来了,下人们倒都很是松快,过了午时没什么事干便都去躲清净。
温芍从园子里出来,一头的薄汗,连发髻都微微松了,她手上捧着一束花,当中最扎眼的便是迎春花,这几日园子里的花都陆陆续续开了,这迎春是开得最早的,再过不了几日便要谢了,温芍觉得可惜,今日得空便过来把花摘了。
顾无惑喜在书室中供花,最早温芍过去时是梨花,后头便全由温芍来定,因猜不出顾无惑的喜好,温芍一开始便照着梨花来摆,大多是素净淡雅的花种,有时挑不好便会有略侬艳的出现,顾无惑倒从不说什么,温芍摘什么就是什么。
温芍回去后洗了一把脸便捧着迎春花过去了,迎春花枝条柔软,捆做一块儿又绑了其他的花枝才勉强能插放,温芍正左摆右摆地怎么都摆不满意,却听那边的顾无惑道:“你过来。”
顾无惑的话非常少,有时一日与温芍这个近身服侍的人都说不到三句话,温芍怕重现那日桂花糕和酥酪的尴尬境地,便也尽量不去打扰他,两厢太平安生。
她不防今日顾无惑主动叫她,先前又一门心思在摆弄花草上,便“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顾无惑是在叫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花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无惑身边。
顾无惑正在写什么东西,他没有放下笔,只指了指砚台,对她说道:“为我磨墨。”
温芍的额角多跳了两下。
她还没得及说什么,顾无惑便又低头在纸上写了起来,温芍大字不识一个,看不懂他在写什么,只看出他写得极快,仿佛是有什么要事。
可温芍并不会磨墨。
来这里之前,她做的都是粗活,来了这里之后,也从来不碰这些精细物事,顾无惑身边伺候的人极少,磨墨这种事一向是他自己做的,一般都是要写字之前便会将墨磨好,然后才去用,今日大抵是写的字太多,墨便不够用了,一时又腾不出手去磨。
温芍在这里伺候已经有一阵子,也瞧见过顾无惑磨墨,她便学着他素日的样子,往砚台上加了几银匙清水,用手指捻起墨条,一下又一下地磨了起来。
只是她是生手,从没有做过的,怎么磨都不得要领,手指酸疼得很,可磨出来的墨却不好,也不知是用的力道不够,还是放的水太多了。
顾无惑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只是再去沾新墨,写在纸张上颜色却淡,他蹙了蹙眉心,却并未责怪温芍半分,而是继续写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顾无惑才停笔。
他写出来的字铁画银钩,是极赏心悦目的,可眼下这手极好的字,却是深浅不一,如此好几页。
温芍自己看了也不由撇下了唇角。
顾无惑等墨迹干了之后,便把纸张整理好放在一个红漆方匣之中,自己放到书柜之中锁好,转身看到杵在一旁的温芍,便道:“站过来,我教你磨墨。”
温芍羞愧得不得了,张口结舌地连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先支支吾吾地应了。
顾无惑先喝了一口清茶润嗓子,接着指了指砚台,道:“略加几滴清水便可。”
温芍鼓起勇气再度拿起墨条,也不明白他说的“略”“几”到底是多少,这回只用银匙舀了三四滴水加进去,顾无惑没说话,她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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